林红缨紧绷的身体似乎瞬间松弛了一点点,眼中那点微弱的光芒闪了闪,像是确认了最重要的信息,随即又无力地合上了眼睛,沉沉睡去,只是眉宇间的痛楚依旧深刻。
周婉娘直起身,看着林红缨惨白的脸和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转瞬便被惯有的冷静取代。她转头看向王郎中,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王先生,红缨的伤,务必要用最好的药,不惜代价。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另外,柱子那边,也要劳您费心,他根基受损,补药调养不能断。”
“大太太放心,老朽自当竭尽全力。”王郎中连忙躬身应下。
周婉娘点点头,目光扫过暖阁内外侍立的下人,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今夜之事,管好你们的嘴。外面若有一丝不该有的风声传出…”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警告,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下人们噤若寒蝉,纷纷垂首应诺。
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在王家沟湿漉漉的屋顶和泥泞的地面上时,王家宅院内的混乱与惊悸终于稍稍平息。
王大柱胡乱抹了把脸,脸上泪痕和污渍混在一起,显得十分狼狈,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光亮。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走向后院的工坊,脚步沉重,却异常坚定。
推开工坊虚掩的门,昨夜的狼藉景象再次刺痛了他的眼。被劈砍得伤痕累累的织机骨架歪斜地立着,散落一地的零件、齿轮、连杆浸泡在泥水里,精心绘制的图纸有的被撕破,有的被踩踏,沾满了泥污。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少爷…”福伯跟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是满眼痛惜。
王大柱没说话,只是沉默地走进去,弯腰,开始捡拾散落的零件。他动作很慢,但很仔细,每一个齿轮,每一根连杆,都在他粗糙的手掌中被小心地擦拭掉泥水,分门别类地放好。他拿起一张被泥水浸湿了边缘的图纸,正是那张画着核心传动结构的设计图,边缘已经模糊,但关键部分尚能辨认。
他用袖子,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图纸上的水渍和污痕,动作专注得近乎虔诚。这不仅仅是图纸,这是柱子差点用命换来的,是林红缨废了一条胳膊才夺回来的希望,也是他王大柱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证明自己不是个“傻儿子”的起点。
“福伯,”王大柱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让人把这里收拾干净。损坏的部件,开单子,用最好的硬木和精铁,尽快重做。图纸…我来整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织机那被砍断的主传动轴上,断裂的茬口狰狞,“断了…就接上。接上了,还得让它转起来,比以前转得更好。”
福伯看着自家少爷眼中那份沉甸甸的坚定,老怀稍慰,用力点头:“少爷放心,老仆这就去办!”
王大柱不再言语,将那张擦得半干的图纸小心地摊开在唯一还算干净的台面上,又从角落里翻找出炭笔和尺规。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疲惫和心头的后怕,将全部心神沉入那些复杂的线条和符号之中。
晨光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棂,落在他沾着木屑和油污的侧脸上,照亮了他紧抿的嘴唇和专注的眼神。昨夜的血腥与杀机,如同潮水般暂时退去,只留下劫后余生的沉重与重建的渴望。断裂的弦,终将重新续上,发出更强韧的声音。
工坊外,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探了探头。是八姨太翠儿。她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粗陶碗,里面盛着刚熬好的小米粥,上面还飘着几粒红艳艳的枸杞。她看着工坊里那个埋头苦干的身影,大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和一种懵懂的敬佩。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打扰,只是把碗轻轻放在了门口的石墩上,又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王家沟的清晨,在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后,终于艰难地恢复了它惯常的鸡鸣犬吠。危机暂时解除,但留下的创伤和谜团,如同晨雾般,依旧笼罩着这座深宅大院。前路,依旧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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