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后院的空气里,弥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
一种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药味。苦涩、辛烈,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阴寒气息,从林红缨养伤的东暖阁源源不断地飘散出来,笼罩着附近的回廊。丫鬟们端着铜盆热水进进出出,步履匆匆,脸上都带着小心谨慎。
另一种,则是新鲜木料的清香和淡淡的金属油味儿。这味道顽强地从被毁的工坊方向传来,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嗤啦嗤啦”的刨木声,以及王大柱偶尔粗声粗气的指挥。
暖阁内,热气氤氲。一只硕大的浴桶里,深褐色的药汤翻滚着浓稠的气泡,辛辣刺鼻的气味充斥整个空间。林红缨赤着上身,只着里裤,浸泡在滚烫的药汤中。她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微凸,豆大的汗珠混着水汽不断滚落。那包裹得像棍子似的左臂,此刻正被王郎中小心翼翼地拆开布条,暴露在空气中。
原本就乌黑的毒针孔周围,皮肉呈现出一种更深的紫黑色,肿胀发亮。那蜿蜒的冰纹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颜色似乎更深邃了些,纹路也更加清晰刺眼,顽固地盘踞在她的小臂上,向着手肘方向延伸的趋势虽然被药力暂时遏制,却并未有丝毫消退的迹象。被清理过的伤口边缘,有丝丝缕缕粘稠的黑血渗出。
“嘶…”当王郎中用浸透了烈酒和另一种更刺鼻药汁的棉团擦拭伤口边缘时,林红缨的身体猛地一颤,牙关咬得更紧,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脸色瞬间白得透明。
“三太太,忍着点。”王郎中声音低沉,动作却毫不迟疑,迅速清理掉渗出的毒血,将一种颜色碧绿、气味清凉的药膏厚厚地敷在伤口和冰纹蔓延处。“这‘九花玉露膏’能拔毒镇痛,配合这‘七阳汤’药浴,双管齐下,希望能压制住这寒毒的蔓延之势。只是…这毒根深蒂固,非朝夕之功,且拔毒过程如同刮骨疗伤,痛苦异常…”
“无妨。”林红缨的声音带着剧烈疼痛后的虚弱沙哑,却依旧斩钉截铁,“只要能保住这条胳膊,再痛也得受着。”她闭了闭眼,汗水流进眼角带来刺痛,“柱子…怎么样了?”
守在浴桶旁,正用干净布巾小心为她擦拭脖颈后背冷汗的秋菊,闻言立刻柔声回答:“三太太放心,柱子哥今早醒了一次,虽然虚弱得很,但能喝下小半碗参汤了。王郎中说,命是彻底保住了,就是身子亏空太大,得将养好一阵子。”
林红缨紧绷的下颌线这才微微松弛了一线,仿佛卸下了一块千斤巨石。她不再言语,重新咬紧牙关,将全部意志力都用来对抗药浴带来的灼热和伤口处那深入骨髓的冰寒剧痛。
工坊这边,则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昨夜的血腥和狼藉已被彻底清扫干净,只留下织机骨架和几个关键部件上无法掩盖的刀痕斧凿,如同狰狞的伤疤,无声诉说着昨夜的凶险。
王大柱成了整个工坊的核心。他双眼熬得通红,头发乱糟糟地沾着木屑,脸上、手上也蹭了不少油污和墨线,身上的绸衫早换成了利落的短打,袖口高高挽起。他站在重新支起来的织机骨架前,手里拿着那张边缘还有些湿润褶皱的核心传动图纸,正对着几个请来的老木匠和铁匠师傅连说带比划。
“……看这里!这主传动轴断口要重新接,不能光靠木楔硬砸!福伯,记下来,让铁匠铺用精钢打两根带凹槽的套筒!”王大柱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道,他指着图纸上断裂的位置,“把断轴两头打磨平整,套进这个钢套筒里,再用烧红的铁汁浇灌缝隙!等凉透了,铁汁凝固,比原来的木头还结实!这叫…叫‘钢箍灌铅法’!”
几个老木匠听得面面相觑,他们打了一辈子家具,榫卯结构烂熟于心,这种用铁疙瘩硬箍的法子,还是头一回听说。一个姓张的老木匠忍不住摸着胡子质疑:“少爷,这…铁箍木头?热铁汁浇进去,木头不得烧糊了?而且,这分量可就沉了…”
“沉怕什么?只要结实!”王大柱斩钉截铁,他脑子里飞快闪过现代机械里常用的法兰连接,“烧糊?那就提前在木头断口涂厚厚的湿泥浆隔热!等铁汁灌进去,泥浆干了自然脱落!张师傅,你们照我说的做,出了问题算我的!”他语气里的笃定,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强硬,让老木匠们下意识地点了头。
他又转向旁边画着新零件图的桌子:“还有这个!‘飞梭’!图纸我改过了,看到这底下的滑槽没?弧度要精准!还有这小铜轮,要打磨得溜光水滑!省力就靠它了!李铁匠,这活儿精细,交给你了,工钱加倍!”
被点名的李铁匠看着图纸上那精巧的结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拍着胸脯保证:“少爷放心!包在小老儿身上!这活计有意思!”
王大柱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工坊里转来转去,检查木料的干燥程度,指点铁匠锻打的火候,亲自用炭笔在木料上画出关键部件的轮廓线。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那股劲儿,那股从绝望深渊里爬出来后、非要抓住点什么证明自己存在的狠劲儿,支撑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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