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后院的空气里,弥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一种是工坊里飘出的、新鲜棉絮特有的柔和暖香,混杂着新木的清冽和桐油的微腥。另一种,则是前院账房方向隐约传来的、冰冷而锐利的算盘珠子脆响,如同无形的丝线,将整个王家紧紧缠绕。
“哐当…哒哒哒哒…咻咻…”
工坊里的节奏,已经从最初的生涩磨合,变成了稳定而流畅的乐章。三架经过加固、核心传动轴全部更换为更可靠铜轴的新织机一字排开,在工匠们熟练的操作下,如同不知疲倦的巨兽,吞吐着经线与纬线。
飞梭在精铜滑槽内往来穿梭,快得几乎拉出残影,发出尖锐而短促的破空声。脚踏板沉稳有力地起落,打纬板规律地敲打,卷布辊缓缓转动。一匹匹质地均匀、纹理细密、带着新布特有柔韧光泽的棉布,如同银色的溪流,源源不断地在眼前累积、堆高。
王大柱站在工坊中央,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脸上沾着棉絮和油污,头发也乱糟糟的,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丰收的喜悦和扬眉吐气的豪情。
“少爷!三号机今天又破纪录了!比昨天多织了半尺!”张老木匠拿着皮尺,一脸激动地跑过来报喜。
“好!”王大柱用力一拍大腿,咧嘴大笑,露出白牙,“张师傅,李师傅,还有诸位兄弟,辛苦!这个月工钱,每人再加三成!福伯,记下!”
工坊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和更加卖力的吆喝声。福伯在一旁拨拉着算盘,看着那堆成小山的新布,脸上也笑开了花,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成本降了,产量翻了倍,这利润…老爷(王老抠)知道了,怕是睡觉都能笑醒!
王大柱走到堆积如山的布匹前,随手扯下一块布头,在手里用力搓揉了几下,又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布面结实,手感厚实,透光均匀。他满意地点点头,将布头揣进怀里,对福伯道:“福伯,挑十匹成色最好的,打包好!明天一早,我亲自去趟县城!”
前院账房,算盘珠子的脆响如同疾风骤雨,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周婉娘端坐案后,纤长的手指在乌木算盘上翻飞如蝶,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她面前摊开着几本厚厚的账册,墨迹未干的数字密密麻麻,精确到每一文钱。
她的脸色平静无波,只有微微抿紧的唇角,透露出此刻心神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处理完公账,她的指尖落在了一本薄薄的、封皮略显陈旧的私账上——这是她陪嫁铺子的账目。
翻开账页,目光扫过,周婉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县城“玲珑阁”绸缎庄上个月的流水和利润,比她的预估低了半成。虽然幅度不大,放在平时或许可归咎于市面波动,但在王家新布初成、急需资金打通关节的当口,任何一丝异常都值得警惕。
她拿起朱砂笔,在账册对应的位置轻轻画了一个小小的红圈。没有立刻发作,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发现了猎物留下的细微足迹,只是悄然标记,静待其露出更多破绽。
翠儿居住的小院,门窗紧闭,隔绝了外面工坊的喧嚣和账房的算盘声。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蜷缩在床角,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半旧的布偶,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小脸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从清晨撞破七姨太芸娘与人密谋做假账开始,巨大的恐惧就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芸娘那张刻薄的脸和那个陌生男人谄媚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怎么办…怎么办…”她无意识地揪着布偶的耳朵,声音带着哭腔,细弱蚊蚋,“要是被七太太知道我看见…她会不会像对付张婆子那样对付我…会不会把我卖到矿场去…呜呜…”
她越想越怕,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去告诉大太太?大太太那么威严,眼神那么可怕…自己只是个小妾,又没凭没据的…大太太会信吗?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搬弄是非?或者…大太太会不会觉得是自己在诬陷七太太?
她只是个十六岁的乡下姑娘,被家里卖进王家当小妾,只求安稳度日,哪里懂得这深宅大院里的弯弯绕绕和人心险恶?巨大的无助感和对未知惩罚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压垮。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吓得翠儿浑身一哆嗦,差点叫出声来。她惊恐地望向房门,心脏狂跳。
“八…八太太?您在吗?该用午饭了…”门外传来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声音。
翠儿连忙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哦…哦,知道了…我…我这就来…”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发软的双腿,挪下床,对着模糊的铜镜整理了一下哭花的妆容,才鼓起勇气拉开房门。
厨房里热气腾腾,大锅炖菜的香气弥漫。几个粗使婆子正忙着准备各房的午饭。
角落里的小药炉上,瓦罐里咕嘟咕嘟熬着药,散发出当归、黄芪特有的甘苦气味。苏静蓉的贴身丫鬟小荷正守着炉火,拿着蒲扇轻轻扇着风,防止药汁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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