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阳,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线,穿透工坊破败屋顶的窟窿,斑驳地落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上。浑浊的洪水尚未退尽,混杂着棉絮、油污、断木和暗红的血渍,在低洼处形成一滩滩污秽的泥沼。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血腥气、水腥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那是蛊毒残余的气息。
死寂。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轰鸣、爆炸和厮杀。
引水渠对岸,那具被毒针钉死在铁丝网中的扭曲尸体,在晨光下显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梅三更,或者说他遗留下的躯壳,蜷缩在泥泞中,脸上凝固着一种混合了极致的怨毒与惊愕的表情。他身上的青色布袍布满破口,露出的皮肤呈现出大片诡异的青黑色,尤其是脖颈、心口和四肢关节处,那“黑梅烙”的印记如同烙印般清晰可怖。三根乌黑的毒针,如同墓碑上的钉子,深深没入他的眉心、咽喉和心脏位置。
几个胆大的护院,在福伯的指挥下,强忍着恐惧和恶心,用长杆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铁丝网,试图将那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尸体拖离水边。
工坊内部,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巢穴。被洪水冲垮的墙壁豁口如同狰狞的伤口,冰冷的风从中灌入。巨大的水轮彻底停止了转动,传动轴上那层厚厚的铁甲扭曲变形,布满了撞击的凹痕和腐蚀的坑洼,如同身披残破重甲的垂死巨人。支撑它的木质基座多处断裂、倾斜,浸泡在泥水里。几十台织机东倒西歪,有的被水淹没半截,有的被倒塌的房梁砸毁,有的则被火焰舔舐过,焦黑一片。棉纱、布匹、木料散落一地,浸泡在污水中。
幸存的工匠们如同惊魂未定的鹌鹑,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尚未完全倒塌、相对干燥的高处角落。他们脸上沾满泥灰,眼神空洞,裹着临时找来的破布或湿透的外衣,在晨风中瑟瑟发抖。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家园尽毁的茫然和失去同伴的悲恸取代,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声是这片废墟中唯一的声响。
王大柱半跪在靠近机房入口的一处相对干净的木台上,怀里紧紧抱着林红缨。她的身体冰冷得吓人,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左臂的厚布包扎早已被鲜血浸透,又在泥水里泡过,变成了暗红发黑的硬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痛苦的起伏和嘴角溢出的一丝带着血沫的泥水。
“红缨…红缨你醒醒…” 王大柱的声音嘶哑颤抖,一遍遍徒劳地呼唤着,用自己同样冰冷的手,徒劳地搓揉着她冰冷的脸颊和手臂,试图传递一丝微薄的热量。巨大的恐惧和失去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他淹没。他不敢去想那沉重的木梁压了多久,不敢去想那刺目的血沫意味着什么,更不敢去想如果她真的…他该怎么办?
“少爷!大夫!城里的刘神医请来了!” 福伯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身后跟着一个背着沉重药箱、气喘吁吁、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看着眼前的惨状和气息奄奄的林红缨,倒吸一口凉气。
“快!刘神医!快救她!” 王大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将林红缨平放在木台上。
刘神医不敢怠慢,立刻蹲下身,手指搭上林红缨冰冷的手腕,凝神诊脉。片刻,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疙瘩,脸色变得极其凝重。他又小心地解开林红缨左臂那染血的硬布,露出下面肿胀发亮、皮肉翻卷、边缘泛着诡异青黑色的可怕伤口。一股混合着血腥、药味和阴寒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嘶…” 刘神医倒抽一口冷气,连连摇头,“蚀脉散…深及筋骨!左臂…废了!寒气早已侵入心脉!加上脏腑受重压,内腑出血…失血过多…这…这…” 他抬起头,看着王大柱充满血丝、充满绝望希冀的眼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命悬一线…老夫…只能尽力施针用药,吊住她一口气…能否醒来…全看天意造化…”
“天意造化…” 王大柱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只觉得眼前发黑。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他看着林红缨灰败的脸,那个挥舞着铜棍砸开生路、用身体挡住图纸的刚烈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她不能死!绝不能!
“用最好的药!不管多贵!吊住她的命!一定要吊住!” 王大柱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他猛地看向福伯,“福伯!家里库房还有多少老参?还有那株百年血灵芝!全都拿来!立刻!马上!”
福伯看着王大柱通红的眼睛,重重点头,转身就跑。
府内暖阁,气氛比工坊的废墟更加压抑冰冷。浓重的药味几乎化不开,混合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气息。
周婉娘靠坐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左肩的伤口被重新清洗、包扎过,厚厚的布条下隐隐透出乌黑的药膏。那根淬毒的乌针已被取出,但蚀脉散的阴寒剧毒和“焚心引”灼烧血脉的痛苦,如同两条毒蛇在她体内疯狂撕咬,带来一阵阵冰火交织、深入骨髓的剧痛。她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嘴唇紧抿,强忍着不发出呻吟,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紧蹙的眉头,泄露了她承受的巨大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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