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死寂如坟。浓得化不开的药味里,林红缨半靠在软榻上,右肩被层层厚布包裹的断口处,蚀骨的冰寒与撕裂的幻痛如同两条毒蛇,昼夜不息地啃噬着她的神经。她闭着眼,脸色在昏黄烛光下灰败如纸,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丫鬟小兰端着碗温热的参汤,小心翼翼地靠近:“三姨太,喝点汤吧?”
林红缨眼皮都没抬,仿佛沉溺在无边痛苦与虚无的深渊里,对外界毫无反应。只有那紧握在身侧、完好右手的手背上,因过度用力而暴起的青筋,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翻腾的岩浆。
小兰求助般地看向守在榻边的王大柱。王大柱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交织着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关切。他接过汤碗,坐到榻边,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哄劝的意味:“红缨,听话,喝两口,就两口…身子暖了,伤口才恢复得快…”
林红缨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终于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燃烧着战意火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一片深不见底的空茫。她目光扫过王大柱憔悴的脸,最终落在自己空荡荡的左肩,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巨大的悲怆和难以言喻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压抑,让她胸口剧烈起伏,牵动断口,痛得她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滚!” 一个沙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戾气的字眼,从她紧咬的齿缝里挤出。她猛地扭过头,用仅存的右臂狠狠挥开王大柱递过来的汤碗!
“哐当!”
温热的参汤泼洒一地,褐色的汤汁溅湿了王大柱的裤脚和榻边的脚踏。
“三姨太!” 小兰吓得惊呼。
王大柱的手僵在半空,汤碗的碎片滚落脚边。他看着林红缨剧烈颤抖的后背,看着她因强忍痛楚和愤怒而微微蜷缩的身体,心头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鲜血淋漓。那碗砸碎的不仅是参汤,更是她曾视若生命的骄傲和力量。
“好…好…我滚…你别动气…” 王大柱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他缓缓站起身,默默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又深深看了一眼那倔强而脆弱的背影,才示意小兰一起,脚步沉重地退出了暖阁。
门被轻轻带上。暖阁内只剩下林红缨压抑的、带着痛楚的粗重喘息。她死死盯着对面墙壁上自己投射的、缺失了一臂的扭曲影子,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猛地抬起完好的右臂,五指张开,朝着虚空狠狠抓去!仿佛想抓住那根冰冷的熟铜棍,抓住那个完整的、能一拳撂倒牛犊的自己!
然而,手中只有一片虚无的空气。那深入骨髓的空落感和无力感,比蚀脉散的剧毒更让她窒息。
“呃啊——!”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压抑到极致的低吼,终于冲破了她紧咬的牙关,在死寂的暖阁内回荡。泪水混合着汗水,汹涌而出,无声地浸湿了身下的锦缎软枕。
王家工坊的巨大豁口,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在北风中呜咽。焦黑的断木、扭曲的废铁、冻结的泥污,构成一片绝望的废墟景象。然而,在这片废墟之上,一股沉凝的、如同熔岩在地下奔涌的力量,正在悄然汇聚。
“嘿哟!嘿哟!”
粗哑雄浑的号子声压过了风声。几十名工匠赤着膊,古铜色的脊背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蒸腾着热气。绳索深深勒进肩膀,粗壮的撬棍插入冻硬的泥地,伴随着震天的号子,一台台沉重扭曲、被泥水冻住的织机残骸,被从废墟深处一寸寸地拖拽出来。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如同巨兽磨牙。
王大柱站在一片相对干净的高处,同样穿着沾满泥污的短打,裤腿挽到膝盖,赤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图纸前指点的少爷,而是成了废墟中的一根主心骨。他手里拿着炭笔和一块粗糙的木板,木板上用炭笔勾勒着工坊新的布局草图,比划着指挥。
“赵伯!那几根主梁!对!就是那几根烧了一半的!别扔!抬到西边空地去!用火烤掉焦皮,砂纸打磨!能当顶梁柱用!” 王大柱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孙伯!拆下来的齿轮、轴承,按大小、材质分堆!锈蚀的用砂轮打!变形的集中到锻炉那边!能烧红敲回来的就敲!不能的…记下来尺寸,等新铁到了重铸!” 他指着堆积如山的金属零件,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看到的不是废料,而是新生的骨架。
工匠们看着王大柱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看着他被寒风皴裂的脸颊,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跳进最深的泥坑里和众人一起抬那沉重的铁砧…连日来的茫然和伤痛,似乎被一种无声的力量压了下去。一种破釜沉舟、同生共死的血气,在这片冰冷的废墟上悄然升腾。
“少爷!这台水轮的传动轴!外面包的铁甲撞凹了一大块!里面的齿轮怕是…” 孙铁匠指着一根被拖出来的、裹着扭曲铁甲的粗大传动轴,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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