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微暖的光,透过窗棂,在书房光洁的青砖地上投下斜长的光斑。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墨香和药味,却压不住一种劫后余生的紧绷与忙碌。
王大柱披着厚实的靛蓝棉袍,坐在宽大的酸枝木书案后。背后的伤口被药膏和布带包裹着,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带来钝痛和牵拉感,提醒着他昨夜的血火。他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如深潭,不见丝毫萎靡,只有一种被淬炼过的、更加内敛的锋芒。
书案上,摊开着几张墨迹未干的纸。一张是福伯刚刚送来的抚恤名单和所需钱粮的初步估算,一个个名字后面跟着冰冷的数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另一张是老赵头和孙铁匠联名递上来的工坊物料清单,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修复那几台新式织机所需的铁料、硬木、皮绳规格和数量,字迹带着工匠特有的朴拙和急切。
他提起笔,蘸了蘸墨,在抚恤名单的末尾签下“王明柱”三个字。笔锋有些虚浮,不如平日稳健,却异常坚定。又在物料清单的紧要项旁,重重画了几个圈,批下“速办,不惜银钱”几个字。
“相公,” 周婉娘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和疲惫。她靠在一张铺了厚厚软垫的圈椅里,身上盖着薄毯,脸色比王大柱还要白上几分,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蚀脉散的寒毒显然仍在折磨着她。但她坐姿依旧笔挺,如同风雪中不肯折腰的青竹。一个丫鬟正小心地给她揉按着冰冷的双手。“县衙张捕头派人送来了第一批抚恤银子,还有县尊大人的手书,言明黑虎帮县城余孽已肃清,缴获的财物将陆续折算,优先赔付王家损失。另外…万毒窟之事,他已行文上报州府,请我们务必小心。”
“知道了。”王大柱放下笔,看向周婉娘,眼中带着关切,“婉娘,你脸色很差,这里的事我来处理,你回去歇着。”
周婉娘微微摇头,目光落在王大柱批阅过的清单上:“抚恤是根本,人心不能散。工坊更是命脉,一日不转起来,王家沟就一日不稳。我撑得住。”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四妹那边…吴大夫怎么说?”
“十二个时辰的生死关熬过来了,毒火暂时锁在经脉里。吴大夫说,命是暂时吊住了,但人还昏着,体内毒势诡谲凶险,如同抱着火药桶睡觉,随时可能…”王大柱的声音有些发涩,“需要静养,更需要机缘。吴大夫自己也损耗极大,在客房调息。”
周婉娘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眼底深处的忧虑,再抬起时已恢复沉静:“活着,就有希望。吴大夫这份恩情,王家记下了。”她转向侍立在一旁的福伯,“福伯,抚恤的事,按相公批的办,银子不够,从我陪嫁的铺子里支取。采买物料的人手,安排可靠精干的,持相公的条子,立刻去县城,找张捕头引荐的几家大商行,务必把东西尽快运回来!另外,工坊那边,多派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子去帮忙,告诉老赵头和孙铁匠,缺什么少什么,随时来报!”
“是!夫人!少爷!”福伯肃然应命,蜡黄的脸上满是郑重,接过王大柱批好的清单,转身快步离去。他左肩的绷带随着动作又渗出一点暗红,脚步却依旧沉稳。
安排完这些,周婉娘似乎用尽了力气,靠在椅背上,闭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丫鬟连忙递上温热的参茶。
王大柱看着妻子强撑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他站起身,忍着背后的不适:“我去工坊那边看看。躺不住。”
周婉娘没有睁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在翠儿小心地搀扶下,王大柱走出书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满目疮痍的庭院里,焦黑的木料、散落的瓦砾、地上大片难以清洗的暗红色印记,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空气中焦糊味混合着药草味和一种新翻泥土的气息——那是仆役们在清理废墟,平整土地。
绕过几处仍在清理的断壁,工坊废墟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里比前院更加触目惊心。原本整齐的厂房只剩几堵焦黑的断墙顽强矗立,如同巨兽的骸骨。烧焦的木梁扭曲断裂,散落一地。破碎的瓦砾堆成了小山。然而,就在这片巨大的废墟边缘,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上,却升腾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机!
几根新砍伐的粗壮杉木被深深打入泥土,撑起了一个简陋却结实的临时棚架。棚架下,正是那几台从火海和废墟中抢救出来的新式织机骨架!虽然被烟熏火燎,多处部件变形、断裂,甚至烧掉了部分木质结构,但那钢铁的筋骨,那王大柱亲手设计改造的核心传动结构,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此刻,棚架下热火朝天!
老赵头吊着胳膊,站在一旁,用他那没受伤的手指点着:“孙师傅!这里!这里连杆的轴套烧变形了,得换!还有这铁臂,弯了,得重新淬火敲直!力道要匀,不能硬掰!”
孙铁匠光着膀子,黝黑的肌肉在阳光下油亮发光,汗水顺着脊沟流淌。他脸上带着几道新鲜的擦伤,神情却异常专注兴奋。他正抡着一柄沉重的铁锤,敲打着一根烧弯的铁连杆,每一次锤落都带着沉稳的力量和精准的角度,发出“铛!铛!”的脆响,火星四溅!旁边一个临时搭建的小炭炉烧得通红,几个年轻的工匠学徒正卖力地拉着风箱,为淬火做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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