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药草气息,被豁口灌进来的风卷着,在略显空旷的厅堂里打着旋儿。临时拼凑的桌椅摆放得还算齐整,但厅角堆放的几捆新采买的硬木料子,无声地宣告着这个家的现状。
王大柱披着厚袍,在翠儿的搀扶下步入前厅时,一眼便看到了那位坐在客位上的玄尘道长。
道长约莫五六十岁年纪,身形清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浆烫得一丝不苟的靛蓝道袍。头戴混元巾,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至胸前,梳理得整整齐齐。他手持一柄玉柄拂尘,搭在臂弯,此刻正微微垂目,仿佛在神游物外,又像是在默诵经文。整个人透着一股出尘的宁静,与这劫后余生的王家府邸格格不入。
听到脚步声,玄尘道长缓缓抬起眼帘。那是一双异常清澈平和的眼睛,如同深秋无波的古潭,倒映着世相,却不起波澜。他的目光落在王大柱苍白的脸上和包扎的肩膀处,又掠过厅内狼藉的痕迹,最后落在王大柱身上,微微颔首,打了个稽首:“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玄尘,见过王居士。听闻贵府昨夜遭逢大劫,特来探望。居士身上有伤,不必拘礼,快请坐。”
声音平和清越,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道长慈悲,明柱有伤在身,怠慢了。”王大柱拱手还礼,在翠儿的搀扶下在主位坐下,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青霞观与寒舍素无深交,道长今日前来,明柱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道长是如何得知昨夜之事的?”
玄尘道长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清风拂过水面,极淡却自然:“昨夜子时,贫道于观中静坐,忽感东南方向煞气冲天,血光隐隐。起卦一算,乃是王家沟方向有刀兵血劫。贵府乃王家沟首善,又曾于去岁捐助修缮敝观山门,有这一份香火缘法,贫道自当前来一探究竟,略尽绵薄。”他话语从容,解释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原来如此,道长有心了。”王大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警惕未消。煞气冲天?血光隐隐?这说辞玄之又玄,真假难辨。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沉重,“道长也看到了,昨夜匪患,家中伤亡惨重,财物损毁亦多。幸赖县衙张捕头及时援手,已将匪首及余孽或诛或擒。只是这重建之事,千头万绪…” 他刻意提起县衙,点明官府的介入,也是一种无形的提醒。
“无量寿福。”玄尘道长宣了声道号,脸上带着悲悯,“天灾人祸,非人力所能尽免。居士能于劫灰中保全根基,已是万幸。贫道此来,除探望之外,亦带了些山中自采的草药,多是些清心宁神、化瘀生肌之物,虽非珍品,或可聊补贵府所需。”他示意了一下放在脚边的一个青布包袱,里面鼓鼓囊囊,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道长厚意,明柱代王家上下谢过了。”王大柱拱手致谢,目光却扫过那包袱。药是好药,但这雪中送炭的情分,来得太过“及时”。
就在这时,五姨太秋菊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两盏刚沏好的清茶。她步履轻盈,低着头,将茶盏轻轻放在玄尘道长和王大柱手边的小几上,低声道:“道长请用茶,相公请用茶。”
她放下茶盏,便欲转身退下。整个过程安静无声,动作娴熟而恭谨。
然而,就在秋菊放下茶盏,微微抬头的瞬间,玄尘道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目光却似无意般落在了她的脸上。那目光极其短暂,几乎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王大柱却清晰地捕捉到,在那清澈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涟漪——像是惊讶,像是探寻,又像是一种尘封记忆被触动的恍惚。
“这位是…”玄尘道长的声音依旧平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询问。
“哦,这是内子秋菊,行五。”王大柱介绍道,目光却紧紧锁在玄尘道长的脸上,观察着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原来是五夫人。”玄尘道长微微颔首,脸上重新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异样从未发生。“夫人气色沉静,眉目间隐有清气,倒是难得的福相。”
“道长谬赞了。”秋菊低眉顺目,敛衽行了一礼,声音依旧平和无波,仿佛对刚才那道目光毫无所觉。她不再停留,端着空托盘,脚步轻快地退出了前厅。
玄尘道长的目光追随着秋菊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帘后,才缓缓收回。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品评茶香。但王大柱却敏锐地感觉到,这位道长平静的外表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悄然搅动了。
“五夫人…可是姓柳?”玄尘道长啜了一口清茶,忽然状似无意地问道。
“姓秋。”王大柱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娘家在邻县,家中原是开药铺的。”他故意点出秋菊娘家的背景,试探道长的反应。
“秋…药铺…”玄尘道长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飘向厅外工坊的方向,那里传来隐隐约约却充满力量的敲打声。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品味着茶水的苦涩与回甘,也似乎在咀嚼着这个名字。最终,他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丝极其浅淡、带着几分追忆的怅然:“秋…是个好姓。沉静如秋水,坚韧似秋木。只是…贫道方才恍惚间,竟觉得五夫人眉眼间,依稀有些故人之影…许是贫道年迈,眼花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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