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焦灼与忙碌中艰难前行,如同王家沟浑浊的河水,裹挟着血污、药味与新生的气息,缓慢流淌。十日光景,王家大院在无数双手的劳作下,勉强恢复了几分旧观。府门豁口被粗大的圆木和青砖层层加固,泼洒了石灰水,散发着一股生涩刺鼻的味道。破损的院墙也被修补起来,墙头新撒的厚厚一层生石灰粉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工棚里的织机声,从最初的零星一两台,逐渐恢复到七八台同时轰鸣。“哐当——嘎吱——哐当——嘎吱——”,沉重而富有韵律的声音日夜不息,成了王家沟新的主旋律。这声音不再仅仅是织布,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在废墟上挺直脊梁的倔强呐喊。工匠们脸上的愁云被汗水和专注取代,布匹一匹匹堆积起来,虽然品相还因调试不稳而略显粗糙,却实实在在地带来了希望。
西厢房成了临时的伤员集中地。浓重的药味弥漫不散。吴大夫忙得脚不沾地,熬药、施针、换药,老脸更见憔悴,但眼神却亮了许多。林红缨的恢复是其中最大的亮色。她肩头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周围皮肤泛着病态的苍白,但那股要命的幽蓝毒线已经彻底消退,只留下一些深色的印记。在梅香和芸娘寸步不离的细心照料下,她终于摆脱了昏沉,虽然依旧虚弱得说话都费力,连抬手都困难,却总算能靠着厚实的软枕,清醒地看看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了。
这天午后,难得的暖阳透过糊着新棉纸的窗户,洒在炕上。林红缨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属于她自己的倔强光芒。
“水…” 她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守在炕边的梅香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她正给林红缨缝制一件更宽松舒适的里衣——小心翼翼地端来温热的蜂蜜水,用勺子一点点喂她喝下。
“红缨姐,慢点。” 梅香的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刚破茧的蝴蝶。
林红缨喝了几口,润了润火烧火燎的喉咙,目光落在自己那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僵硬垂在身侧的右手上。那曾经能撂倒半大牛犊子的拳头,此刻软绵绵的,连动一根手指都钻心地疼。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和茫然。
“别急,吴大夫说了,筋脉受损严重,需要时间慢慢养。” 芸娘也凑过来,手里拿着温热的湿布巾,轻轻替林红缨擦拭额角的虚汗,“能捡回这条命,比什么都强。以后…以后咱不靠拳头,靠脑子!”
林红缨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扶我…出去…透口气…” 她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眼中带着渴望。被困在这充满药味的屋子里太久,她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梅香和芸娘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林红缨的身体还太虚弱,吹不得风。
“就在门口…檐下…站一下…” 林红缨坚持,眼神里是她惯有的那股子执拗。
拗不过她,梅香和芸娘只得合力,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步一挪,如同捧着易碎的瓷器,慢慢挪到西厢房的门槛内。芸娘搬来一把铺了厚厚软垫的圈椅放在廊下阳光能照到的地方,两人再小心地将林红缨扶过去坐下。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骨子里的阴寒。林红缨闭着眼,贪婪地呼吸着外面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虽然其中依旧夹杂着淡淡的石灰味和远处工棚的机油铁锈味,但对她而言,已是久违的自由。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福伯略显焦虑的声音:“少爷!少爷!出事了!”
王大柱正从工棚那边过来,查看新一批布匹的品相,闻声立刻迎了上去:“福伯,何事惊慌?”
福伯跑得气喘吁吁,蜡黄的脸上满是急色:“少爷!刚…刚接到县城送来的信!咱们常年订靛蓝的那家‘兴隆染坊’…出事了!他们的库房昨夜走了水!存着的几百斤上等靛蓝,烧了个精光!掌柜的说…说至少两个月内,都供不上货了!”
靛蓝断供!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炸得王大柱脑袋嗡的一声!靛蓝是染布的核心原料,没有靛蓝,织出来的布就是白坯,价值大打折扣!王家工坊刚刚恢复运转,眼看就要步入正轨,原料却卡在了最要命的环节!
“怎么会这样?!” 王大柱的声音陡然拔高,眉头紧锁,“其他染坊呢?县里其他几家呢?立刻派人去问!”
“问过了!问过了!” 福伯急得直跺脚,“其他几家小的染坊,存货本就不多,早就被我们和县里其他布庄订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点,根本不够我们工坊三天的用量!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王大柱的心沉到了谷底。
“而且信里说,府城那边靛蓝的价格,一夜之间涨了三成!还…还有价无市!” 福伯的声音带着绝望,“这…这分明是有人掐准了我们的脖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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