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得化不开。王家府邸如同蛰伏的巨兽,在冰冷的晨雾中沉默。加固后的府墙透着新木和石灰的刺鼻气味,墙头人影绰绰,火把的光晕在浓雾中晕开,带着一股肃杀的紧张。护院们裹着厚袄,抱着长矛或腰刀,警惕地扫视着墙外被雾气吞噬的田野和山林,不敢有丝毫懈怠。“蛛母”的三日之期,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
府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仅容车马通过的缝隙。两辆结实的老牛车被小心翼翼地赶了出来。前一辆车上,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是连夜熔铸打制出来的三十把粗糙但厚实的柴刀、二十把锄头,还有几捆用厚油纸仔细包裹、分量不轻的粗盐块。后一辆车上,则堆着吴大夫连夜配制的几大包避瘴散、解毒丸,以及几坛气味浓烈的雄黄药酒。
王大柱和苏静蓉早已等在门外。王大柱换上了一身耐磨的深色粗布短打,外罩一件半旧的皮坎肩,腰间插着一柄磨得雪亮的柴刀,背上斜挎着一个沉甸甸的褡裢,里面装着干粮、水囊和一小包应急的金疮药。他肩头和后背的伤口被吴大夫重新处理过,裹紧了布带,动作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子,锐利而沉凝。
苏静蓉依旧是素净的衣裙,外面罩了一件同样深色的斗篷,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冷的下颌。她腰间束带紧致,那柄薄如柳叶的短剑藏在斗篷下,气息收敛得如同幽谷深潭。两个赶车的,是福伯精挑细选出来的王家本家佃户,都是山野里滚爬惯了的壮实汉子,沉默寡言,眼神里透着山里人特有的警惕和韧劲儿。
“相公,一切小心。” 周婉娘站在门内阴影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家里有我。靛蓝事大,但命更重要。若事不可为…速退!”
王大柱重重点头,目光扫过门内。廊下,林红缨被梅香和芸娘搀扶着,裹着厚厚的毯子,脸色苍白如纸,却倔强地挺直了腰,朝他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翠儿踮着脚,小脸上满是担忧。
“等我回来。” 王大柱只说了四个字,便不再犹豫,翻身坐上第一辆牛车的车辕。苏静蓉身形一闪,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轻盈地落在了他身旁的车辕另一侧。
“驾!” 赶车的汉子低喝一声,鞭梢在空中甩出一个轻微的破空声,并未落在牛背上。两头老黄牛似乎也感受到了凝重,低低哞了一声,迈开沉稳的步子,拉着沉重的牛车,碾过湿漉漉的土路,一头扎进了浓得如同牛奶般的晨雾之中。
车轮辘辘,牛铃轻响,很快便被翻涌的雾气吞噬,连同车上的人影一起,消失在王家沟的视线里。府门沉重地合拢,插上门栓的闷响,如同敲在留守众人心上的鼓点。
***
山路崎岖,越走越荒。晨雾在日头升高后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在山林间凝成了更浓重的湿冷瘴气,缠绕在奇形怪状的树木枝桠间,带着一股草木腐烂的甜腥味。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阳光只能艰难地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游移不定的光斑。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闷的湿意。
牛车走得很慢,车轮不时陷入松软的腐殖土中,需要人推肩扛才能继续前行。赶车的汉子额头见汗,嘴里嚼着吴大夫给的避瘴草药叶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林子里异常安静,连鸟鸣声都很少,只有车轮碾压枯枝败叶的咔嚓声,和牛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王大柱坐在车辕上,柴刀横在膝前,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浓雾弥漫的前路和两侧幽深的林莽。他肩背的伤口在牛车的颠簸下隐隐作痛,但精神却高度集中。苏静蓉靠在他另一侧,斗篷的兜帽微微掀起,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视线似乎没有焦点,又似乎穿透了层层迷雾,捕捉着常人难以察觉的动静。她的右手一直拢在斗篷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前面…就是‘鬼见愁’了。” 一个赶车的汉子抹了把汗,指着前方一处异常狭窄的山口。那山口两侧是陡峭如刀削的黑色崖壁,怪石嶙峋,如同狰狞的獠牙。仅容一辆牛车勉强通过的小路蜿蜒其中,路面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碎石。山口上方,浓密的藤蔓和瘴气交织,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
“四太太,是这条路吗?” 王大柱低声问道。他记得苏静蓉提过,黑石岭外围有几处险地,“鬼见愁”便是其一。
“是。” 苏静蓉的声音清冷依旧,“过了‘鬼见愁’,再翻一道岭,便接近靛瑶寨的地界了。打起精神,此处易设伏。”
“吁——!” 赶车的汉子闻言,更加小心地控着牛车,放慢了速度。车轮碾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牛车缓缓驶入“鬼见愁”狭窄的山口。光线陡然一暗,一股混合着岩石阴冷和苔藓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两侧高耸的黑色崖壁仿佛随时要挤压下来,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瘴气在这里更加浓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到前方几丈远的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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