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蓉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依旧是那身青色劲装,面纱遮脸,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她没有看契书,目光落在周婉娘案头一份不起眼的、用普通黄麻纸写的简报上。那是她派出去的眼线,从府城传回的消息碎片。简报上寥寥几句:“张记绸缎庄,与漕帮三当家过从甚密。三当家外甥,上月强购城南李记棉田未果,李记东家三日后‘失足’落水身亡。”
周婉娘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她何尝看不出张记的野心?那优厚的条件背后,是赤裸裸的觊觎和贪婪。雪顶棉,才是王家真正的根基。一旦让张记这样的地头蛇深度介入原料,王家就等于被架上了烤火的铁钎。
“红缨的话糙理不糙,”周婉娘终于开口,声音冷静清晰,“张记的胃口太大,我们喂不起,也不能喂。但这契书…”她拿起那份宣纸草案,目光锐利,“也并非全无价值。”
“大姐,你还真打算跟他们谈?”林红缨急了。
“谈,当然要谈。”周婉娘嘴角勾起一丝当家主母的精明笑意,带着冰冷的锋芒,“府城的大商号主动递帖子,我们若直接拒了,显得王家沟小门小户不识抬举,平白树敌。但怎么谈…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她放下契书,拿起那份不起眼的黄麻纸简报:“张记在府城根深叶茂,背后还有漕帮的影子,强龙不压地头蛇,硬碰硬我们吃亏。但他们有他们的倚仗,我们也有我们的底牌。”她的目光转向工棚方向,那沉稳的机杼声隐隐传来。
“相公的织机,织出的布,是独一无二的‘王家雪缎’。雪顶棉,也只有我们王家沟后山那片地种出的最好!这是我们的根!他张记想绕过我们直接掌控源头?没那么容易!”周婉娘的声音斩钉截铁,“福伯!”
“老奴在!”福伯连忙应声。
“你亲自跑一趟县城锦华轩,告诉刘掌柜,府城张记的事,我王家自有分寸。让他安心,只要他锦华轩诚信合作,我王家的布,优先供他。另外,”周婉娘眼中精光一闪,“放出风去,就说我王家感念乡邻支持,今年收棉,除了签了文书的老庄户,也愿意拿出两成份额,优先收购附近其他村子品质上佳的棉桃,价钱…比市面高一成!”
“是!大太太!”福伯心领神会。大太太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既安抚了最大的合作伙伴锦华轩,又用提高收购价和开放少量份额的方式,在周边村寨树立口碑,无形中扩大和稳固了原料来源,让张记想垄断棉源的算盘更难打响!同时,那高一成的收购价,更是给张记看的姿态——王家不缺钱,也不怕竞争!
“至于张记的契书…”周婉娘拿起那份草案,随手丢在书案一角,语气淡漠,“就说相公重伤初愈,妾身不敢专断,需得相公平安,再行商议。拖!拖到新棉下来,拖到我们根基更稳!”
“妙!”林红缨独眼一亮,拍掌叫道,“拖死那帮龟孙!”
苏静蓉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赞同。大太太这一手,绵里藏针,分寸拿捏得极好。
就在这时,管家福伯去而复返,脸色有些凝重,手里还拿着一根被踩扁的、通体漆黑油亮的“黑线焦尾”蜈蚣尸体,虫尸尾部带着明显的焦痕。
“大太太,四太太,三太太,”福伯将虫尸小心地放在铺了油纸的托盘上,“庄外巡哨的护院在后山棉田外围那条野径附近发现的…不止一条,还有几条被踩死的,痕迹很新,像是…被人匆忙间踩扁的。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豁口那边负责了望的柱子(护院名)说,半个时辰前,似乎看到后山更深处的林子里,有反光闪了一下,像是…铜镜之类的东西。”
空气瞬间凝固。
周婉娘脸上的精明笑意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林红缨的独眼瞬间燃起怒火。苏静蓉则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窗外后山的方向,沉静的眼眸深处,冰寒的杀意如同深潭下的暗流,无声涌动。
贪婪的鬣狗在门外逡巡,而阴冷的毒蛇,似乎也并未真正远离。棉田外被踩死的毒虫和密林中可疑的反光,如同两滴落入平静水面的墨汁,瞬间晕染开不祥的阴影。阳光下的暖意与生机,再次被冰冷的窥伺和杀机悄然笼罩。
喜欢穿成员外家傻大儿娶八房姨太太请大家收藏:(m.2yq.org)穿成员外家傻大儿娶八房姨太太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