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镖头，您见多识广，觉得此布如何？”周婉娘看向赵铁山。
赵铁山捻起布角，仔细看了看经纬的细密程度，又用力搓揉了几下，沉吟道：“结实！耐磨！远胜寻常麻葛！虽不及棉布软暖舒适，但用作外衫、工装、车马帷帐，甚至…军需被服，都是极好的材料！”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价格低廉，销路…未必就窄！”
周婉娘眼中一亮！赵铁山的话点醒了她！这“混纺”布，或许做不成富户身上的“雪缎”，却可以另辟蹊径，走实用耐穿的路子！甚至…可以成为王家打开另一片市场的敲门砖！
“孙师傅，老赵头，”周婉娘果断下令，“全力织造此布！同时，按相公的要求，继续改进麻葛处理工艺，力求更细更软！另外，让库房准备几匹样品，我要…”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护院气喘吁吁地冲进工棚：“大太太！庄外来了几辆大车！说是从邻县来的行商，听闻王家新布，想大批量订货！领头的是个姓钱的掌柜！”
大批量订货？在这个节骨眼上？
周婉娘、赵铁山、林红缨、苏静蓉几人的目光瞬间碰撞在一起！怀疑与警惕如同冰水般浇灭了刚刚燃起的希望。
“大批量订货？”林红缨独眼一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咱们快没棉了，织出这‘粗布’的时候来？鬼才信！”
赵铁山浓眉紧锁：“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大奶奶，小心有诈。”
苏静蓉没有说话，只是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隐入工棚的阴影里，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周婉娘深吸一口气，明艳的脸上瞬间覆上一层寒霜，当家主母的铁腕与精明展露无遗：“福伯！开庄门，迎客！红缨，带你的人，给我‘护’好了这几位‘贵客’！赵总镖头，烦请您和几位镖师兄弟，随我去会会这位钱掌柜！”
她特意加重了“护”字，眼中寒芒闪烁。是真是假，是福是祸，总要亲自会会才知道！
庄门大开。
几辆风尘仆仆的骡车停在豁口外。一个穿着锦缎长衫、留着两撇鼠须、笑容可掬的中年胖子，带着几个伙计打扮的汉子，正等在门外。正是那自称姓钱的行商掌柜。他身后那几个“伙计”，看似寻常，但眼神飘忽，脚步沉稳，太阳穴微微鼓起，分明是练家子！
林红缨吊着右臂，带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眼神不善的护院，如同门神般堵在门口，将这几人隐隐围住。赵铁山带来的两名镖师，则按刀立于周婉娘身后，目光如电。
“哎呀呀！这位定是名震一方的周大奶奶！久仰久仰！”钱掌柜一见周婉娘出来，立刻满脸堆笑，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鄙人钱有财，做些南北杂货的小买卖。听闻贵庄新出一种布匹，结实耐用，价钱公道，特来求购！有多少，要多少！”
周婉娘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眼底却一片冰寒：“钱掌柜消息倒是灵通。敝庄新布初成，尚未定价，更未对外售卖，不知钱掌柜从何得知？”
钱有财笑容不变，小眼睛滴溜溜一转：“这个…嘿嘿，行商自有行商的门路。周大奶奶放心，价钱好商量！只要货好，现银交割，绝不拖欠！”他拍着胸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哦？不知钱掌柜想要多少？”周婉娘不动声色地问。
“第一批，先来五百匹！”钱有财伸出胖胖的五根手指，语出惊人，“后续若好卖，每月至少一千匹！”
五百匹？！王家现在全力开动混纺布，一天也织不出二十匹！这胃口，大得离谱！
林红缨的独眼瞬间瞪圆了，握棍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赵铁山浓眉紧锁。就连隐在暗处的苏静蓉，气息也微微一凝。
周婉娘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故作沉吟：“五百匹…数目不小。只是新布工艺复杂，出货尚需时日。且敝庄新布种类不止一种，不知钱掌柜要的是哪种？”
“就要最结实耐用那种！颜色不论，厚实就行！”钱有财急切道，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工棚方向，“听说贵庄新出一种混纺布，正合鄙人所需！可否…先看看样品？”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目标如此明确，直奔“混纺布”！
周婉娘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带着淡笑：“样品倒是有。福伯，取一匹新织的混纺布来，给钱掌柜过目。”
福伯应声而去，很快抱来一匹灰褐色的混纺布。钱有财立刻上前，装模作样地仔细抚摸、拉扯，口中啧啧称赞：“好！果然结实！正是鄙人要的货！周大奶奶，这布…织造不易吧？听说贵庄的棉花…”
他话未说完，周婉娘已淡淡打断：“织造自有法度，不劳钱掌柜费心。这布，三百文一匹，钱掌柜若要，先付三成定金，一月后提货。”
三百文一匹！这价格几乎是同等大小粗麻布的两倍！钱有财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价格…好说！好说！只是…鄙人想亲自去工坊看看织造过程，也好心里有底，回去也好跟东家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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