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院弥漫着草木蒸煮的涩味和捶打纤维的闷响,如同一个巨大的原始工坊。库房里储备的“雪顶棉”已见底,工棚里那几台专为“混纺”腾出的织机,如同嗷嗷待哺的幼兽,等待着粗糙的食粮。
西厢房里,王大柱靠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沉郁的焦虑被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取代。他面前的小几上,摊放着十几缕颜色、粗细、软硬各异的“混纺”线样品。翠儿和芸娘如同最忠实的学徒,守在一旁。
翠儿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缕刚刚送来的线,这是用林红缨从后山砍回的野葛藤韧皮,经反复捶打、碱水蒸煮后,又混入了一成“雪顶棉”绒絮捻成的。线体呈现灰褐色,依旧粗糙,但比最初的样品明显细软了许多。
“相公,这是刚送来的葛藤混棉线,”翠儿将线放到王大柱手中,“按您说的,捶了三遍,煮了两个时辰,又加了一道‘雪顶棉’。”
王大柱布满淡蓝裂纹的手指捻起那缕线,指尖细细摩挲,感受着纤维的触感。粗粝感减轻了,葛藤的韧性与棉的柔软有了一丝微弱的交融。他微微颔首,嘶哑道:“…再…捶一遍…煮时…加…少许…猪胰子…去…涩…” 源自现代洗涤剂的模糊记忆,让他尝试着加入更原始的“柔顺剂”。
芸娘飞快地记下。她看着相公专注得近乎苛刻的侧脸,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敬佩。这短短几日,相公几乎榨干了自己刚刚恢复的一点精力,所有心神都扑在了这“混纺”上。一道道指令,从浸泡时间、捶打力度、碱水浓度、蒸煮火候,到棉麻比例、捻线手法…事无巨细,容不得半分差错。他的身体在温养中缓慢恢复,精神却如同绷紧的弓弦,支撑着整个王家在绝望中寻找生路。
“翠儿,去传话。”芸娘将记好的纸条交给翠儿。翠儿用力点头,像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又飞快地跑了出去。
王大柱放下那缕葛藤混棉线,目光落在另一缕用构树皮纤维混纺的样品上,眉头再次蹙起。构树皮纤维短而硬,处理起来更为棘手。他拿起一根炭笔(芸娘按他要求特制的),在粗糙的黄麻纸上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勾勒着——一个更复杂的手动分丝剥麻架的草图雏形。图纸简陋,但结构原理清晰,旨在将那些纠缠的短硬纤维梳理得更细更长。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苍白专注的脸上,也落在他胸口那几道深蓝色的冰裂纹痕上。裂纹依旧冰冷刺骨,但此刻,却仿佛被那图纸上流淌的创造之火,短暂地驱散了寒意。
后院柳青黛的厢房,气氛却有些微妙。梅香端着一碗温热的药膳羹,小心翼翼地喂着。柳青黛的吞咽动作比前几日更加稳定,虽然依旧缓慢,但大部分药羹都能咽下,不再顺着唇角流下。深潭般的眼眸依旧空洞,但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光泽,似乎凝实了一丝,不再轻易被惊扰打散。
然而,梅香敏锐地察觉到,五太太捻动布匹的手指,动作变得极其微弱和迟滞。之前那点主动的探索意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沉寂的麻木。覆盖在她身上的新布,似乎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清晰地传递给她那份奇异的温软慰藉。腕间墨绿鳞片下的暗金纹路流淌依旧,却透出一种…内敛的疲惫感。
梅香心中隐隐不安。她不知道这是否与翠儿那日的莽撞闯入有关,还是五太太的恢复遇到了某种看不见的瓶颈。她只能更加耐心,动作更加轻柔,如同呵护着冰雪中初绽的嫩芽。
工棚一角,气氛紧张而专注。孙铁匠和老赵头亲自操作着一台调试过的织机。梭道里穿行的,不再是雪白温润的纯棉纱线,而是灰褐色、略显粗糙的葛藤混棉线。
“嗡…咔哒…嗡…咔哒…”
织机运转着,声音带着一丝生涩的摩擦感,不如织纯棉时那般流畅顺滑。梭子滑过,灰褐色的经线与纬线交织,一匹质地明显厚实、表面带着细微绒糙感的布匹,正一寸寸艰难地延伸出来。
孙铁匠瞪大眼睛,紧张地盯着布面,不时用手去触摸布匹的紧实度和纹理。老赵头则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经线的张力和梭子的速度。
“怎么样?”周婉娘不知何时已站在工棚门口,赵铁山和林红缨也在一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匹缓慢成型的灰褐色布匹上。
“回大太太,”孙铁匠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带着不确定,“紧实是真紧实!比咱原来的粗麻布细密多了,也比寻常的葛布软和些…可这…这颜色灰扑扑的,摸着也糙手,跟‘雪缎’比,那是天上地下啊!这…这能卖出去吗?”他脸上写满了怀疑。
林红缨凑近摸了摸那布,独眼一翻:“硬邦邦的,跟砂纸似的!谁乐意穿身上?”
周婉娘没有说话,她走上前,仔细地抚摸着那还带着织机余温的布面。触感确实粗糙,颜色也黯淡。但她指尖传来的感觉,除了粗粝,还有一种纯棉布所没有的、充满韧性的力量感。她用力扯了扯布边,布匹纹丝不动,异常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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