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子断续的呓语，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在王大柱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幽界…裂隙…钥匙…”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难道他怀中这把来历不明的钥匙，并非仅仅是一件古物或信物，而是与某个被称为“幽界”的神秘存在息息相关？甚至…李总督别院那晚的惨剧，巡幽使的追杀，都与此有关？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他原本只想在这个时代凭借现代知识安稳致富，照顾好一大家子人，却似乎不知不觉卷入了远超想象的漩涡。
但眼下，工坊的生存危机迫在眉睫，容不得他过多沉溺于对未知危险的恐惧。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他将对幽钥的疑虑暂时压下，全力应对商业困局。
赵干的效率很高，很快便整理出了一份潜在合作者的名单，主要是几家信誉不错、但规模不及永昌布行和瑞锦轩的中等布庄，以及两家专做高档成衣和绣品的大铺子。
“恩公，这几家我都让人初步接触过，态度还算客气，但对咱们的布能否打开销路仍有疑虑，毕竟永昌和瑞锦轩联手打压，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赵干汇报时，眉头微蹙。
王大柱看着名单，沉吟道：“光靠嘴说无用，得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这样，你安排一下，以漕帮的名义，邀请这几家的掌柜，三日后在运河上一艘安静的画舫里一聚。就说，有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想与他们谈谈。”
“画舫？恩公您要亲自出面？”赵干有些担心王大柱的安全。
“我不露面。”王大柱摇头，“届时，由红缨和静蓉代表我去。”
林红缨和苏静蓉闻言，都看了过来。林红缨一脸跃跃欲试，苏静蓉则目光沉静，等待下文。
王大柱解释道：“红缨性子爽利，由她来介绍我们布匹的优势，比如耐磨、透气、成本低，显得真实可信。静蓉心细，负责商谈具体合作条款，价格、付款方式、交货周期等。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相互配合。”
他又对赵干说：“赵兄弟，你找几个机灵的弟兄在画舫周围警戒，确保安全。另外，准备几匹我们工坊出的最好的布，各种品类都带些样品，让掌柜们亲眼看看，亲手摸摸。”
“明白！”赵干领命而去。
林红缨拍着胸脯保证：“相公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把咱们的布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苏静蓉则淡淡点头：“我会把握好分寸。”
王大柱又看向芸娘和翠儿：“工坊那边复工，虽然生产恢复了，但女工居多，经历了之前的惊吓，人心难免浮动。你们俩心细，明日让赵干安排，陪你们去工坊一趟，不必提生意上的事，就去看看大家，送些点心吃食，安抚一下情绪，也算是代表我这个东家露个面，稳定人心。”
芸娘温柔应下：“好的相公，我和翠儿妹妹晓得怎么做。”
翠儿也用力点头：“嗯！我去跟婶子们说说话，她们肯定想家里人了。”
安排妥当后，王大柱独自回到房间，从怀中取出那把古朴的钥匙。钥匙触手温润，并无任何异常，但他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哑婆子的呓语。
“裂隙…镇压…”他喃喃自语。如果这把钥匙真的关乎某个“裂隙”的开启或关闭，那它无疑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引来杀身之祸，或许…也蕴含着某种力量或契机？
他想起那晚白啸对钥匙的重视，以及巡幽使志在必得的态度。这东西，绝不能落入心怀叵测之人手中。但同时，也不能完全不了解它，否则就像抱着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雷。
或许…等哑婆子精神再好些，可以试着小心询问？或者，从漕帮庞大的信息网络中，留意是否有关于“幽界”、“裂隙”之类的古老传说或秘闻？
他知道这很冒险，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但被动等待危险降临，绝非他的性格。了解敌人，了解手中的筹码，才能在这诡谲的局势中争得一线生机。
接下来的两天，据点内众人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林红缨拉着苏静蓉反复演练画舫上该如何说辞，苏静蓉虽嫌她聒噪，却也认真配合，不时提出修改意见。芸娘和翠儿则带着梅香准备的安神茶点和一些实用的针头线脑，在漕帮子弟护送下悄悄去了一趟工坊，果然让工坊里的女工们倍感温暖，士气更加高涨。
王大柱则通过赵干，开始不动声色地查阅一些漕帮收集的各地奇闻异志、古老手札，试图寻找与“幽界”相关的蛛丝马迹，但收获甚微，大多是一些荒诞不经的志怪传说。
第三天傍晚，画舫之约如期而至。
夜色下的运河，桨声灯影，一艘不甚起眼的画舫静静停泊在僻静处。舫内，灯火通明，几位受邀的布庄、成衣铺掌柜如期而至，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与谨慎。
林红缨一身利落的锦袍，作男子打扮，虽难掩眉宇间的英气，但举止大方得体，她拿着布样，侃侃而谈，将新式织布机产出布匹的优点说得条理清晰，数据详实，令人信服。
苏静蓉则身着素雅衣裙，安静地坐在一旁，只在关键处补充几句关于合作细节的条款，语气平淡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将现款现货、小批量快周转的模式解释得明明白白。
几位掌柜起初还心存疑虑，但上手摸过布样，又听了这前所未闻但极具诱惑力的合作方式，不禁都有些动心。永昌和瑞锦轩压价太狠，账期又长，若真能有一条质量好、价格优、回款快的进货渠道，无疑是极大的利好。
一场看似普通的商务洽谈，在运河柔波暗涌的夜色下，悄然进行着。而王大柱，则在据点中，一边等待着画舫的消息，一边对着一本残破的古籍皱眉沉思。
商业的突围与隐秘世界的探索，两条线并进，将他一步步推向更深的江湖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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