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合拢的沉重声响,如同一声最终的定音,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外间,魏忠贤那绯色蟒袍的身影已然消失,但他留下的无形压力,却如同殿内萦绕不散的龙涎香气,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朱由检的心头。他扶着冰凉的御案,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方才强撑起的镇定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疲惫而真实的底色。冷汗早已浸透内衫,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
他缓缓直起身,没有立刻召唤侍从,而是独自一人,在这空旷得令人心悸的乾清宫正殿中踱步。金砖地面映出他有些摇晃的身影,蟠龙藻井上的巨龙依旧冷漠地俯瞰着下方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厮杀的年轻帝王。
“步步惊心……”他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这个词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体会。魏忠贤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是精心编织的罗网,试探着他的深浅,衡量着他的斤两。辽东兵权、客氏安置……这些议题背后,是赤裸裸的权力博弈。
他走到龙椅前,这一次,他坐了下去。坚硬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座位,此刻感受不到丝毫舒适与荣耀,只有无边的孤寂与沉重。这不仅仅是权力的宝座,更是天下责任的焦点,是风暴的中心。
他闭上眼,深深地呼吸,试图将胸腔里那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亢奋的浊气排出体外。
“不能乱,陈启,你不能乱。”他在心中对自己默念,“你现在是朱由检,是大明的皇帝。你有历史的先知,你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这是你最大的优势。”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彷徨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理科生面对复杂系统时特有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光芒。情绪解决不了问题,唯有清晰的思路和坚定的执行力才能。
“王承恩。”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殿门内侧的老太监闻声,立刻小步快走而来,在御阶下恭敬跪下:“老奴在。”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王承恩身上。这个历史上陪他一同殉国的忠仆,此刻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尝试信任的人。但他的信任,也需要验证和巩固。
“方才魏忠贤所言,你都听到了?”朱由检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王承恩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老奴……不敢妄听。”
“无妨。”朱由检摆了摆手,“朕要你去做几件事。”
“请皇爷吩咐。”
“第一,”朱由检屈起一根手指,“挑选一批绝对可靠、身家清白、与阉党无涉的小内侍,要机灵、口风严的。朕有用处。” 这是他构建自己信息网络的第一步。
“第二,传朕的口谕给锦衣卫指挥使佥事李若琏,让他明日……不,今日午后,递牌子觐见。记住,要隐秘,不必经过司礼监。” 李若琏,这是他在纷乱的锦衣卫高层中,凭借历史记忆筛选出的、一个尚未完全倒向魏忠贤,且风评尚可的官员。他需要一把属于自己的刀。
“第三,”朱由检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你去内帑和宫中库房,悄悄寻几样东西送来:纯碱、石灰石、石英砂,再找几个信得过的、手艺好的琉璃匠人,在……就在朕的皇庄内,寻一处僻静院落安置,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靠近。” 这是科技树的第一步,也是他未来财富和力量的源泉。
王承恩心中巨震。前两件事,他尚能理解是新皇巩固权位的必要手段。可这第三件事,要这些工匠和杂料做什么?但他深知为奴的本分,尤其是面对这位看似年轻,却在方才与魏忠贤交锋中丝毫不落下风的新主子,他不敢有丝毫质疑。
“老奴遵旨!定会办得妥帖。”王承恩重重磕头。
“去吧。”朱由检挥挥手。
王承恩躬身退下,步履匆匆,消失在殿外。
殿内再次只剩下朱由检一人。他需要工具,更需要一个清晰的蓝图。他目光扫过御案,上面摆放着上好的宣纸、徽墨、端砚。
他起身,走到案前,亲自磨墨。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专注。墨锭在砚台上划出均匀的圆圈,浓郁的墨香渐渐散开,似乎驱散了一些殿内沉郁的香气。
铺开一张质地坚韧的宣纸,他提起那支沉手的御笔,蘸饱了浓墨。
笔尖悬在纸的上方,微微颤抖。这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历史责任感的重量,以及一个灵魂试图撬动整个时代的兴奋与凝重。
他落笔了。
标题是四个字,力透纸背——《兴国策要》。
这不是一份普通的笔记,这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为这个垂死的帝国开出的诊断书和药方。
他首先在纸的左侧,写下“近患与急务”:
1. 魏阉及党羽:(重点圈出)稳住,麻痹,分化,搜集罪证,伺机铲除。注:需掌握厂卫,联络朝中清流(如韩爌、钱龙锡等,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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