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重庆,终于摆脱了冬季那种深入骨髓的湿冷。缥缈的雾气中,偶尔能透出一两缕金色的阳光,洒在石阶上,洒在江面上,也洒在参谋本部那栋灰色大楼冰冷的窗棂上。然而,这丝丝春意,却无法驱散我心头那片比隆冬更为凝重的阴云。
自二月二十八日深夜,收到代号“矢野”那封关于“Z”计划的绝命电报以来,我的整个世界,彷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身处的这个看得见的战场,豫南的血迹未乾,日军的下一次攻势不知又将在何处燃起,我必须时刻绷紧神经,运筹帷幄;而另一半,则是一个看不见的、更为凶险的战场,它横跨浩瀚的太平洋,牵动着整个世界的命运。在那里,我投下了一颗石子——一份关于珍珠港的绝密情报,却不知它激起的,将是拯救世界的涟漪,还是吞噬我自身的漩涡。
我向钱卓伦下达的那个近乎疯狂的命令——“给我准备一套能够精确到分钟的珍珠港海军基地的值班和防御部署图”——并非一时冲动。这是我穿越而来,所携带的最核心的记忆碎片。在过去的几年里,我无数次在深夜,凭藉着那份超越时代的记忆,在纸上默默地画出那座港口的每一个细节:战列舰的泊位、机场的跑道、防空炮的阵地、甚至是海军官兵们周末轮休的时间表。我将这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先知”,视为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最后的王牌。而现在,我决定打出这张牌。
戴笠的效率高得惊人。三天之内,他不仅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连见面的地点,都选得滴水不漏——一处位于南岸黄桷垭、早已废弃的法国传教士的别墅。那里,偏僻,幽静,被浓密的黄桷树林所包围,是进行一场足以改变历史的密谈的绝佳场所。
三月的第一周,不能被听见的惊雷。
三月二日,深夜。一辆不起眼的黑色福特轿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市区,沿着崎岖的山路,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车里,只有我和化了妆的钱卓伦,以及两名戴笠最心腹的保镖。我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商人便服,头戴一顶礼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我大半个脸。
别墅里,没有点灯,只有一盏蒙着黑布的马灯,在空旷的客厅里投下昏黄而摇曳的光晕。空气中,弥C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和木头腐朽的气息。戴笠早已等候在此,他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白种男人。
“总长,”戴笠上前一步,低声介绍道,“这位是美国驻华大使馆武官,卡尔·埃文斯上校。”
我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与埃文斯上校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是一双典型的军人的眼睛,锐利,警惕,带着审视的意味。他大约四十多岁,身材挺拔,脸部线条像刀削斧凿般分明。
“上校先生,晚上好。”我用英语开口,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有些沙哑,“很抱歉,用这种方式邀请您会面。”
“韩将军,”埃文斯的声音很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我希望您今晚的邀请,值得我冒着违反外交条例的风险,来到这个鬼地方。”
我没有理会他的傲慢。我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会彻底击碎他的镇定。
“上校,时间宝贵,我们就开门见山。”我示意钱卓伦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放在桌上,推到埃文斯面前,“在您打开它之前,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您认为,当今世界,什麽样的战争模式,才是最高效、最致命的?”
埃文斯皱了皱眉,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沉吟片刻,答道:“当然是德国人正在欧洲施展的‘闪电战’。集中使用装甲集群,在强大的空中支援下,实施快速、纵深的突破。”
“说得没错。”我点了点头,“那麽,如果我告诉您,日本人,正在准备将这种‘闪电战’的模式,从陆地,复制到海洋上呢?他们准备用一支庞大的、由六艘航空母舰组成的舰队,携带数百架飞机,像一把烧红的尖刀,去突袭一个……他们认为绝对不可能被攻击的目标。您,相信吗?”
埃文斯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笑容:“将军,我承认日本海军很强大。但是,用航空母舰进行数千海里的超远程突袭?这在海军战术史上,是闻所未闻的。恕我直言,这听起来更像是……小说家才会有的想像。”
“是吗?”我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麽,请您看看这份‘小说’的剧本吧。”
埃文斯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伸手拿起了那个文件袋。当他抽出里面的文件时,他的手,猛地僵住了。那不是什麽文字报告,而是一张张绘制得无比精细的地图和图表。
第一张,是整个珍珠港海军基地的全景布防图。福特岛、战列舰大街、海军船坞、希卡姆机场……每一个地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第二张,是美军太平洋舰队主力舰艇的泊位图。从“亚利桑那”号到“加利福尼亚”号,八艘战列舰的停泊位置,一览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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