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三月,第一周
三月的重庆,依旧被包裹在一种挥之不去的湿冷之中。嘉陵江的雾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重,它们从江面上蒸腾而起,悄无声息地漫过山脊,将这座战时陪都变成了一座悬于云海之上的孤岛。我站在官邸的窗前,冰冷的玻璃上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指尖划过,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正如缅甸战局那混乱而又令人揪心的走向,在我心头划下的一道道血痕。
锡唐河大桥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余音至今仍在我的耳边回响。它炸断的,不仅仅是钢铁的桥身,更是盟军在缅甸南部的最后一道防线,是我们对英国“盟友”仅存的一丝幻想。史迪威将军在我的作战室里,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来回踱步,嘴里用各种我听不懂但能猜到意思的英文单词,咒骂着英国人的愚蠢和怯懦。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于绝望的神情。
“屠杀!这是彻头彻-尾的屠杀!”他停下脚步,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韩!你的部队,我最好的中国士兵,就因为一个英国蠢货的惊慌失措,被丢给了日本人!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消灭!”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墙壁上那幅巨大的缅甸地图。地图上,代表着日军的红色箭头,已经像决堤的洪水,漫过了萨尔温江,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缅甸的首都——仰光,席卷而去。而我们远征军那几支蓝色的箭头,则被远远地抛在了北方,像几叶在狂风骇浪中飘摇的孤舟。
“晚了。”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将军,一切都太晚了。锡唐河一失,仰光已无险可守。英国人,已经开始大规模撤退了。”
我的话音刚落,徐振国便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刚刚破译的电报,神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次长,史迪威将军,英军远东总司令韦维尔急电。”
史迪威一把抢过电报,迅速地扫了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将电报拍在桌上,用一种混合着愤怒和鄙夷的语气说道:“他们跑了!韦维尔,那个自诩为绅士的英国元帅,已经下令,放弃仰光!所有英国部队,向北,向印度方向,全线撤退!”
作战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我们对此,早有预感,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那种被盟友彻底抛弃的屈辱和愤怒,依旧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每一个中国军人的心上。
“他们甚至没有通知我们!”白崇禧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们把守卫仰光的责任,把整个烂摊子,就这么轻飘飘地,丢给了我们!他们把我们的远征军,当成了什么?掩护他们逃跑的炮灰吗?!”
“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仰光一失,意味着滇缅公路这条我们赖以生存的输血管,已经从入海口处,被彻底切断了。虽然我们还可以通过空运,获得少量补给,但对于数十万大军来说,那只是杯水车薪。更可怕的是,我十万远征军,将彻底失去后方的依托,陷入敌后作战的绝境。日军可以从容地占领仰光,然后挥师北上,将我远征军,一口口地吃掉。
“命令!”我猛地转向身后的作战参谋,声音斩钉截铁,“立刻给杜聿明发电!第一,鉴于英军已全线溃退,仰光已不可守。着该部,立刻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全军停止南下,收缩兵力,就地转入防御!”
“第二,”我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个名为“同古”的小城上,重重地点了一下,“以戴安澜的第200师,立刻抢占同古,并以此为核心,构筑防御阵地!同古,是仰光通往曼德勒的铁路和公路的必经之地,是缅甸中部的咽喉。我们必须在这里,像一颗钉子一样,死死地钉住!为整个远征军的重新部署,争取时间!”
“第三,”我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告诉杜聿明,从现在起,缅甸战场,只许相信自己,不许再指望任何盟友!英国人要跑,就让他们跑!我们,打我们自己的仗!”
我的命令,让史迪威从愤怒中,稍微清醒了过来。他走到地图前,看着我标出的“同古”,皱起了眉头:“韩,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用一个师的兵力,去阻挡日本人至少两个师团的进攻?这太冒险了!第200师,在锡唐河,已经伤了元气!他们撑不住的!”
“撑不住,也得撑!”我转过头,毫不退让地迎向他的目光,“将军,我知道,这很残酷。这无异于,是让戴安澜和他的部队,去执行一次必死的任务。但是,我们别无选择!如果我们不在同古,用第200师这块最硬的骨头,去挡住日本人的牙齿,那么,我们整个远征军,都会被日本人这条饿狼,追上来,撕成碎片!有时候,为了保全整体,局部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这就是我们中国军队,打了四年多仗,用鲜血换来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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