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最后一天,我从恩施的严霜中飞回重庆,我带回的,不仅是方天那句“全军玉碎”的誓言,更是鄂西群山间那股刺骨的、凝结着死亡气息的寒意。我强迫自己在那架颠簸的C-47运输机上睡了三个小时,因为我知道,从踏入三月的第一天起,直到那场代号“コ号作战”的风暴落地,我可能再也不会有真正合眼的机会。
我,韩夏,作为参谋次长,这片土地的实际军事指挥者,已经将我最后的、最精锐的赌注,押在了那片名为“石牌”的江防要塞上。
三月的重庆,是用一种近乎怨毒的、缠绵的姿态,拒绝春天的到来。雾气和冷雨交织,把山城变成了一座浸泡在冰水里的牢笼。作战室里的炭火烧得再旺,也无法驱散那股从巨幅地图上渗透出来的、深入骨髓的阴寒。那幅地图,现在是我的整个世界,也是我的十字架。
二月下旬,冈村宁次在华北“以战养战”的报告,如同一个幽灵,盘旋在“コ号作战”的阴影之上。横山勇要打通我的“喉咙”,冈村宁次则在挖我的“胃”。我正面临一场双重的战略绞杀。而我,必须同时应对。
三月第一周:死寂中的饥饿
三月的第一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横山勇的第十一军,在二月那场血腥的“江北歼灭战”之后,仿佛变成了一头吃饱了的巨兽,退回了宜昌、沙市、荆门一线的巢穴,开始“消化”。第六战区司令官孙连仲将军的电报,每天准时在清晨和傍晚送达,内容千篇一律:“当面之敌,蛰伏未动,仅有零星侦察。我部正加紧构筑工事。”
“蛰伏”,孙将军用了这个词。
我站在沙盘前,看着那些代表日军第十一军主力的红色三角旗,它们安静地插在预定的进攻出发阵地上,纹丝不动。
“总座,”我的作战处长老胡走过来,低声说,“孙将军似乎有些过于乐观了。他昨天的电报里,还在请求补充春季军服。他说……敌人可能被斯大林格勒和瓜岛的失败吓破了胆,‘コ号作战’也许会推迟,甚至取消。”
我慢慢地转过身,看着老胡。老胡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但他有时,还是会被表象迷惑。
“老胡,”我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这份文件,不是来自第六战区,甚至不是来自任何一个战区。这是一份由情报处刘子清汇总的、来自华北敌占区的“民生与物价”报告。
“‘北平,三月五日。黑市高粱米,价格较一月上涨两倍。’ ‘天津,三月六日。日军“配给所”外,民众通宵排队,一无所得。’ ‘保定,三月四日。日军“农事试验场”已下达强制种植命令,所有良田改种高产杂粮,收获后“统制”收购。’ ‘河南,豫北。饥荒已现。’……”
老胡的手,在读到最后一句时,开始微微颤抖。
“总座,这……”
“这就是横山勇‘蛰伏’的真相。”我走回地图前,目光却落在了遥远的华北。“老胡,你要记住,战争打到第五个年头,我们和日本人,拼的已经不仅仅是枪炮和意志。我们在拼‘粮食’。”
我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的“华北平原”和“江汉平原”上。
“冈村宁次在华北的‘以战养战’,和横山勇在江北的‘扫荡’,本质上是同一件事:抢粮。他们要用中国的粮食,来喂养他们在中国和太平洋的侵略机器。他们要让我们,这几百万军队,这四万万同胞,在他们发动总攻之前,就先活活饿死。”
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潮湿的空气仿佛带着铁锈味。
“横山勇的‘蛰伏’,不是在害怕。他是在等。” “等什么?” “等春小麦。等油菜籽。等江汉平原上最后一批作物的成熟。”我冷冷地说,“他要在五月,在‘コ号作战’发动的同时,完成一次最彻底的掠夺。他不但要占领我们的阵地,还要抢走我们的命根子。”
“所以,孙连仲的乐观,是致命的。他只看到了军事上的‘静’,却没看到敌人战略上的‘动’。”
我立刻抓起电话。“接情报处刘子清。”
“子清,”电话接通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你把第二处的全部力量,从监视横山勇的军事调动,转向监视他的‘后勤’和‘经济’。”
“总座?”刘子清显然非常惊讶,在决战前夕转移情报重心,这是违背军事常识的。
“执行命令。”我不容置疑。“我不需要知道他今天哪个联队换了防。我要知道,他为‘コ号作战’准备了多少天的口粮?他征集了多少民夫和船只?他在宜昌和沙市的仓库里,堆积了多少吨大米和炮弹?我更要知道,冈村宁次在华北,三月份,到底抢走了我们多少粮食!”
“我需要数据。精确的数据。”我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
挂断电话,作战室里一片死寂。
老胡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忧虑:“总座,您……您把冈村宁次看得比横山勇还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我指挥了八年抗日战争请大家收藏:(m.2yq.org)我指挥了八年抗日战争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