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年四月的重庆,春雾尚未完全散尽,便被初夏的湿热紧紧包裹。空气黏稠得如同未干的浆糊,沉甸甸地压在山城的每一个角落。我站在参谋本部的巨幅作战地图前,办公室里的窗户大开着,但一丝风也没有。地图上,湖北西部的广袤区域,长江三峡的出口,洞庭湖的西岸,密密麻麻地插着代表我方和日军的各色小旗。
我的目光,已经在这片区域停留了太久。
担任参谋次长,以少将衔实际总揽全国军务以来,这是第六个年头。战争的残酷早已将我这个穿越者的灵魂打磨得坚硬如铁,但每一次大战在即,那种熟悉的、混杂着冰冷和燥热的压力,依旧会准时地从脊髓深处升起。
四月的第一周,我们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慈璋(韩夏字)。”我的情报署长温毓庆走了进来,他总是面色苍白,仿佛常年不见阳光,“日本第十一军的调动频率,超过了过去六个月的总和。”
温毓庆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干才,他的情报网络精细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我没有回头,依旧盯着地图:“横山勇(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的屁股,终于坐热了。”
横山勇,二月才接替冢田攻(冢田攻于去年底在安徽坠机身亡)出任第十一军司令官。这是个在诺门罕事件中吃过亏的家伙,但他的履历显示,此人极度好斗且精于策划。第十一军,这头盘踞在华中、直接威胁重庆咽喉的怪兽,换了一个更饥饿的主人。
“我们的情报显示,日军第十、第十三、第三十九师团,以及独立混成第十七旅团,正在频繁向宜昌、沙市一线集结。”温毓庆的声音很低,“他们的空军侦察,集中在两个区域:一是宜昌以西的长江南岸,直指石牌要塞;二是洞庭湖西岸,我第二十九集团军的防区。”
我伸出手,指节敲了敲地图上的宜昌。宜昌,这个三峡的东大门,在两年前被日军攻陷后,就成了插在我们胸口的一把刀。而石牌(地图上的一个点),则是守卫陪都的最后一道水上屏障。
“他想要石牌。”我喃喃自
语,“但他更想要洞庭湖的米。”
我太清楚了。一九四三年,日本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南洋的物资运输线被美军潜艇掐得奄奄一息。华中,这个富饶的“日本占领区”,成了他们最后的输血库。而鄂西,特别是洞庭湖周边的鱼米之乡,就是血库中的精华。
横山勇的这次行动,名义上可能是为了“摧毁我军的反攻基地”,但骨子里,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抢粮行动”。只是,一个师承德意志闪电战的日本陆军中将,他的“抢粮”,绝不会是小打小闹。
“命令。”我转过身,不再看地图,而是看着温毓庆,“第一,加密通报第六战区孙连仲司令长官,日军第十一军有重大图谋,目标可能是我长江防线及洞庭湖西岸产粮区。令其所部,立时进入一级战备。”
孙连仲,这位在台儿庄打出威名的老将,此刻正镇守着第六战区,承受着最直接的压力。
“第二。”我顿了顿,“调动江防军(总司令吴奇伟)的部署图来,我需要精确到每一个炮垒。另外,通知空军(我兼任着实际的空军指挥协调官),将我们仅有的那点侦察机,全部派往宜昌和沙市,我要知道横山勇的每一艘小火轮停在哪里。”
“慈璋,这会不会太早?”温毓庆有些犹豫,“孙长官的部队刚经过整补,战线太长,提前进入一级战备,消耗极大,而且容易引起日军警觉。”
“不早。”我摆摆手,“横山勇是新官上任。他急于立功,也急于向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司令官畑俊六)证明他的第十一军依旧是‘皇军之花’。他等不了。四月,谷物尚未成熟,但正是青黄不接、我军粮秣最紧张的时候。他要打,就会选择这个月。”
我的心理很清楚,我面对的不是历史上那个被动挨打的局面。我是指挥者,我必须预判。我的预判是,横山勇在玩一个时间差。他认为我们觉得他会在五月稻谷成熟时动手,所以他偏偏会选择四月,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同时摧毁我们的夏收潜力。
第一周,就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戒备中度过。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和江防军(总司令吴奇Wěi)的电报雪片般飞来。孙连仲的电报言辞恳切,他麾下的第十集团军(王敬久)、第二十九集团军(王缵绪,后由欧震接任)、第三十三集团军(冯治安),以及直属的几个军,防线绵延数百里,从长江北岸到洞庭湖畔,处处是弱点。
“兵力不足,火力奇缺。”孙连仲的电报总结道,“若敌多路来犯,湖防、江防难以兼顾。”
我看着电报,久久不语。孙连仲说的是实话。我的指尖划过地图,划过湖南境内。那里,驻扎着我的两张王牌:第七十四军(王耀武)和第十八军(方天)。
这是我手中最精锐的机动兵力,也是拱卫陪都的最后屏障。动,还是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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