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光尚未蔓延至织机边缘,便如被无形之口吞噬,骤然熄灭。
亿万根丝线在半空中凝滞一瞬,随即颓然垂落,如同断了魂的蛛网,再不复方才朝圣般的律动。
织机顶端,影针仍盘坐原地,可她心口那件虚幻的嫁衣正寸寸崩裂,鲜红底色下渗出细碎银芒,化作缕缕游丝飘散——像试图挽留某种注定消逝的契约,又像在无声地哀悼。
她的身体变得愈发透明,指尖触碰到织机边缘时,竟泛起一圈圈涟漪般的光晕,像是水波轻颤。
她望着下方的苏晚照,目光空洞又带着一丝初生的好奇,声音轻得像风一吹就会散去:“你说……妈妈抱过我?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剪刀开合的声音,‘咔嚓’、‘咔嚓’,一次又一次。”那声音低回而清冷,如同金属刃口在骨节上轻轻刮擦,听得人耳膜发麻。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在离苏晚照的脸颊一寸处停下,颤抖着,既渴望又畏惧——那指尖几乎要触及对方温热的皮肤,却终是悬停在半空,像一片不敢落地的雪。
“如果……你能记住我一秒钟,那么我这从未存在过的生命,会不会……也就算活过了?”
这个问题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入苏晚照的心脏,痛得她呼吸一滞。
她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同时将胸口那枚温热的医心蛊按得更紧——那蛊虫在皮下微微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传来一阵灼烫的暖流,仿佛正把她的体温与执念一同蒸腾成某种誓约。
她一字一顿,无比郑重:“我记得。我用我的名字,换你的名字——从现在起,你不是没有名姓的‘影针’,你是……青禾。”
那是阿蛰,她真正的母亲,在临终前吐出最后一根丝时,为这个未能出世的孩子所取的名字。
“青禾”二字如惊雷落地,整个茧渊地宫轰然剧震。
并非山石崩塌的巨响,而是一种源于根基的共鸣——低沉、绵长,如同大地深处有无数根丝弦被同时拨动,发出嗡鸣。
嵌在四壁上那些早已干枯的丝奴,此刻竟集体震颤起来,残存的丝线在空气中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宛如叹息。
无数残丝交织升腾,凝聚成一片前所未有的光幕,浮现在半空:三百二十二个被抹去的姓名逐一浮现,旁边标注着她们作为蛊孕之女的编号,以及七代以来,所有沦为代行者容器的悲惨灵魂。
每一个名字亮起时,都伴随着一声极轻的抽泣般的颤音,像是有人在遥远的地方终于喊出了她们的名字。
一直蜷缩在角落的断线婆婆猛地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光幕中的一个名字,那名字朴素得像路边的野花。
她看着看着,眼泪便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干瘪的嘴唇哆嗦着:“阿月……这是我剪断的第一个……她本该活着的,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她颤巍巍地举起手中那把早已断裂的血剪,这是她一生的工具,也是她一生的罪证。
冰冷的铁锈味混着陈年血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她最后一次划开自己布满皱纹的掌心,一滴浑浊的血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竟没有消散,而是从血滴中生出了一朵小小的、妖异的红丝花,花瓣由细密血丝缠绕而成,散发着微弱腥甜的气息,随即凋零成灰,随风飘散。
苏晚照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中,地宫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脚下石板不断裂开,裂缝中涌出阴冷潮湿的风,夹杂着腐朽丝线的气息。
这是秩序崩溃的前兆。
她迅速收敛心神,以左手掌心的医徽为引,织命丝如活物般缠绕上她的指尖,丝线滑过皮肤时带来轻微的刺痒感,仿佛有无数微小的生命在爬行。
她要编织第八具替身——这一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沈砚。
“别动。”她声音清冷,动作却快如闪电,指尖的丝线精准地接入沈砚体内那片琉璃残片。
那残片在皮下微微发烫,触碰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共振,像是火种在低语。
以残片为核心,一个全新的“命线替身”在他体内飞速构建。
这个替身与他本人几乎没有区别,却能在他遭受致命伤害时,代为承受那必死的一击。
沈砚立刻察觉到自己身体里凭空多出的联系,他眉头紧锁,伸手想阻止她这种消耗巨大的行为。
“晚照,停下!”
苏晚照却反手按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容抗拒。
她的掌心滚烫,医徽烙印处隐隐发红。
她抬眼看着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火种不能毁。你答应过的,你还得带我回家。”
她话音未落,织机前方的空气中,丝线自动汇聚,竟凭空塑造出第九具替身。
那替身的样子,赫然是苏晚照自己七八岁时的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眼神空洞地站在巨大的织机前,一动不动,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一场无法逃避的命运重演。
她的脚边,几缕断丝缓缓蠕动,如同活物,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幼蚕啃食桑叶,又像时间在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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