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松似乎也意识到了末路,他猛地格开一名后金兵的弯刀,仰天发出一声悲愤的长啸:“我杜松辜负皇恩,今日有死而已!杀——!”
这声怒吼仿佛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也激起了亲卫们最后的血性。残余的明军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呐喊,发起了最后一次反冲击,试图保护主帅突围。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更多的后金兵涌了上来,刀枪并举。杜松身边的亲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片片倒下。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精准地射中了他的大腿,让他一个踉跄。
就在他身形摇晃的瞬间,那名后金贝勒抓住了机会,亲自策马前冲,手中的长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劈下!
杜松举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杜松手中的长刀竟被硬生生劈断!巨大的力量让他彻底失去平衡,向后栽倒!
数柄弯刀和长矛几乎同时刺入了他的身体!
这位勇猛了一生的明军总兵,身体猛地一僵,口中喷出鲜血,圆睁的双目死死瞪着灰蒙蒙的天空,充满了不甘与愤懑,最终缓缓软倒在那面残破的帅旗之下。
主帅战死!
残余的明军抵抗意志瞬间崩溃。最后的呐喊变成了绝望的哀嚎,很快就被后金军的屠刀淹没。
“大帅……死了……”张老栓瘫软在地,老泪纵横。狗剩也捂住了嘴巴,发出压抑的呜咽。
王二死死咬住牙关,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亲眼目睹了西路明军的脊梁被彻底打断。杜松之死,标志着萨尔浒之战西路军战的彻底失败,也预示着更大灾难的可能降临。
他看到那名后金贝勒下马,走到杜松的尸体前,似乎在确认身份,随后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指挥士兵砍下杜松的首级,将那面残破的帅旗也作为战利品收起。
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无力感在王二胸中翻腾。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大明谈不上多么深厚的忠诚,但看着同袍被屠戮,主帅被枭首,一种属于军人、属于人类的共情和屈辱感油然而生。
他救不了杜松,救不了这数万大军。
他猛地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令人窒息的场景。他用力攥紧了手中的长矛,木质枪杆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我们走。”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坚定。
他拉起瘫软的张老栓,示意哭泣的狗剩跟上。三人如同受伤的野兽,沉默地、更快地钻入更深的林地,将身后的血腥与绝望远远抛开。
一路无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踩在枯枝落叶上的沙沙声。杜松战死的一幕,如同烙印,深深烙在三人的脑海里。
直到确认已经远离了那片区域,王二才再次停下脚步。他靠在一棵树上,看着依旧沉浸在悲伤和恐惧中的张老栓和狗剩,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两人心上:
“栓叔,狗剩,都抬起头来。”
两人茫然地看向他。
王二的目光扫过他们苍白惊恐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帅死了,很多弟兄都死了。我们运气好,还活着。”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光活着,不够。”
“我们看到了鞑子怎么打仗,看到了咱们是怎么败的。这血,不能白流。”
“从现在起,我们不仅要自己活,还要想办法,让更多像我们一样的人活下来!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把这里的情报送出去,就绝不能让鞑子的奸计继续得逞!”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绝望的废墟上,硬生生插下了一面旗帜。
“先活,再救更多人。”王二重复着自己在心中立下的誓言,更像是对自己,也是对身边这两个仅存的同伴,许下的承诺。
张老栓看着王二眼中那簇冰冷的火焰,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种不同于杜总兵悲壮赴死、却同样坚韧不拔的东西。他抹了把脸,重重地点了点头:“二子,你说得对!咱不能白活着!”
狗剩也用力止住了哭泣,虽然眼神还带着怯意,却努力挺直了瘦小的胸膛。
王二知道,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他们力量微薄,能做到的或许极其有限。但目睹了杜松之死,他心中某种东西被点燃了。不再仅仅是求生,更增添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望向南方,那是未知,却也是可能带来改变的方向。
“休息够了,继续走。”王二提起长矛,再次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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