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排！听到口令，立刻上前三步，补位至射击线！举铳，瞄准，放！”
“砰！”又是一排不算齐整，但声势已足的爆响。
“第二排后退装填！第三排上前……”
起初的混乱可想而知。后退的撞到前进的，装填的手忙脚乱把火药洒了一地，口令声、士兵的叫嚷声、火铳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场面一度十分感人。赵大锤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热闹，咧着嘴直乐：“百户大人，您这练的是啥舞呢？瞧着比老娘们扭秧歌还热闹！”
火铳队的士兵们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这看起来确实……有点蠢。
王二也不生气，耐心地一遍遍讲解、示范、纠正。“觉得乱？觉得慢？告诉你们，鞑子骑兵冲过来，可不会给你们排好队一个一个上的机会！我们现在慢一点，乱一点，练熟了，战场上就能快一分，活下来的机会就大一分！想想萨尔浒，想想那些因为火铳打不响、打不准而倒在鞑子刀下的同袍！”
提到萨尔浒，不少老兵的眼神变了，那场惨败是刻在每个幸存者骨子里的耻辱和伤痛。训练中的浮躁和抱怨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认真所取代。
王二又祭出了加餐和赏银两大法宝。完成训练目标的小队，当晚加菜；装填速度最快、动作最规范的个人，赏钱！在饥饿和银子的双重刺激下，士兵们的潜能被极大激发。白天练，晚上借着月光和篝火还在心里默记步骤，互相考较。
李铁山那边也是进展神速。有了相对充足的人手和物料，加上老铁山那股憋了很久的狠劲，改良火铳以每天数支的速度下线。虽然所谓量产规模依旧小的可怜，但对于只有五十名火铳手的王字营来说，已是极大的补充。新下线的火铳，配上统一的定装药包和铅弹，被优先配发给训练成绩最好的火铳手。
十几天后，效果开始显现。
再次进行轮射训练时，虽然依旧无法做到行云流水，但进退之间已有了章法，混乱大大减少。装填速度明显提升，尤其是使用了定装药包后，省去了称量环节，效率提高了近三成。
这一日，王二决定进行一次实弹对抗演练。由赵大锤率领五十名步兵，模拟后金步兵冲锋，攻击由火器旗队防守的一处矮坡。
“大锤，别放水！把你吃奶的劲儿使出来！”王二对着摩拳擦掌的赵大锤喊道。
“百户大人您就瞧好吧！看俺怎么把您这宝贝火铳队冲个七零八落！”赵大锤狞笑一声，挥舞着包了厚布的训练用木刀，带着五十名同样手持木兵、嗷嗷叫的步兵，从两百步外开始加速冲锋。
矮坡上，火器旗队队长深吸一口气，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按照平日操练，沉声下令：“第一排！预备——”
八十步！
“放！”
“砰！”十支改良火铳齐射，硝烟弥漫。虽然用的是训练弹，但声势依旧惊人。冲锋的步兵队伍前排明显出现了一个短暂的迟疑。
“第一排后退！第二排上前！”
“第二排——放！”
又是一轮爆响！
“第三排上前……”
三轮射击过后，赵大锤率领的“敌军”已经冲到了三十步内，虽然“伤亡”了十几人，但剩下的依旧悍勇。火铳队按照预案，迅速后撤，由预先部署在坡后的一队长枪手上前，结阵挡住了“敌军”的最后一波冲击。
演练结束。统计结果，火器旗队在“敌军”接近前，成功造成了近三分之一的“杀伤”。虽然最终防线被“突破”，但已极大地迟滞和削弱了进攻方。
赵大锤抹了把脸上的汗，走到王二面前，虽然嘴上还不服软：“哼，要不是您这破规矩不让俺带骑兵冲，早把他们碾平了！”但他眼神里的轻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他清楚，如果是真正的后金步兵，在承受了如此火力打击后，士气必然受挫，绝不可能还保持如此完整的冲击力。
王二笑了笑，没理会他的嘴硬，转身对气喘吁吁却面带兴奋的火铳手们高声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苦练的结果！这就是协同的威力！我们现在还不够快，不够熟练，但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们能织成一张真正的弹幕，让任何敢于冲锋的敌人，都撞得头破血流！”
“王字营！万胜！”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万胜！万胜！”欢呼声在矮坡上下响成一片，连那些扮演“敌军”的步兵们也跟着吼了起来。他们亲眼看到了火器的潜力，看到了自己平日流下的汗水，正在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
王二看着眼前这群士气高昂的士兵，看着远处李铁山那叮当作响、烟火缭绕的小小工坊，心中充满了希望。
火种的播下，已经开始显现燎原之势。他知道，这条路走对了。
他抬头望向北方，目光似乎越过了宁远尚未完全合拢的城墙，投向了那片黑土地深处。
“等着吧……”他在心中默念，“总有一天，这‘王字营’的火光，会照亮整个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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