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求和”的风波,如同夏日里的一场骤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在王靖远强硬地掷回那份以辽河为界的羊皮地图后,沈阳方面便再无声息,仿佛那场使者来访从未发生过。但锦州城内外,无人敢掉以轻心。斥候回报,后金各旗兵马调动频繁,虽无大举南下的迹象,但那紧绷的弓弦感,却弥漫在辽西的空气中。
王靖远心知肚明,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更加疯狂地投入到整军备武之中,将那份来自北方的压力,转化为训练场上震天的口号和匠作营里不熄的炉火。骑兵队在九百匹战马的基础上日夜操练,初步形成了冲击力;火铳队的“五段击”愈发纯熟,弹药消耗的速度让张老栓看着账本直嘬牙花子,却也不敢有半分克扣;就连新归附的蒙古降兵,在经历了野狐峪的血战和严格的军纪约束后,也渐渐融入了王字营的体系,眼中少了些游离,多了些认同。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备战氛围中,一个沉重的消息,如同阴云般从宁远飘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锦州。
孙承宗病重。
起初,只是老人家在巡视宁远前沿墩堡时,不慎感染了风寒。随行医官开了方子,劝他好生静养。然而,这位年逾七旬的老臣,心中装的是整个辽东的安危,放不下的是千里防线的稳固,只将病痛视为等闲,依旧日夜操劳,批阅那堆积如山的军务文书,召见各路将领商议防务,甚至强撑病体,再次登临宁远城头,眺望远方。他终究是老了,多年督师辽东,殚精竭虑,早已透支了这副衰老的躯壳。风寒之症入里,竟一病不起,病情在短短数日间急转直下,迅速恶化。
消息通过八百里加急传到锦州时,王靖远正在西门外的大校场上,亲自检验步兵方阵对抗骑兵模拟冲锋的演练。尘土飞扬中,长枪如林,盾牌如山,士兵们在他的旗帜指挥下,不断变换阵型,试图抵御由己方轻骑扮演的“敌骑”冲击。当那匹来自宁远的快马冲破尘幕,将密封的军情急报递到他手中时,王靖远展开信笺,只扫了一眼,手中的令旗便猛地一顿,僵在了半空。场上正杀声震天、激烈对抗的士兵们,察觉到主将的异样,也下意识地放缓了动作,疑惑的目光纷纷投来。
“将军?”身旁护卫的赵大锤,看着王靖远瞬间沉郁下去的脸色,以及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忍不住低声询问。
王靖远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份薄薄的信纸,仿佛要将其看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收起令旗,朝着校场上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后的沙哑:“今日演练……到此为止。各部带回,加强戒备。”
命令下达,他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怔怔地望向宁远城的方向。初夏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冰冷的铁甲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百骸都有些发僵。孙承宗,这位将他从萨尔浒尸山血海中一名籍籍无名的溃兵,一手提拔至今日独当一面的游击将军,在他初掌兵权、根基未稳时给予毫无保留的信任,在他诛杀跋扈蒙古台吉、面临朝野非议时毅然出面维护的老帅,就像是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辽东大局的擎天巨柱。他若倒下……这辽西的天,会不会顷刻间就塌下一角?朝中那些早已对辽饷不堪重负、对辽事指手画脚的清流言官,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皇太极,又会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王靖远不敢再细想下去。
“栓叔!”他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立刻备马!点一队亲兵,随我即刻赶往宁远!”
“将军,此时离开锦州,万一后金……”张老栓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深深的忧色。主将擅离重镇,尤其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刻,风险极大。
“无妨!皇太极刚碰了钉子,短期内绝无大举南下的胆量!就算有异动,锦州防线也已今非昔比,足以支撑到我回来!”王靖远语气决绝,不容置疑,“石锁听令!我离开期间,锦州城防及所有军务,暂由你与赵大锤、李狗剩三人共同负责,严加戒备,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石锁等人虽也面带忧色,但见王靖远心意已决,立刻抱拳领命。
王靖远甚至来不及回官署更换沾满尘土的戎服,只带着一队精锐亲兵,便策马冲出锦州南门,朝着宁远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碎,急促如鼓点,敲打在通往宁远的官道上,也敲打在他焦灼万分的心头。路旁的田野、树木飞速向后掠去,他却只觉得速度太慢,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到那位亦师亦父的老人病榻前。
一路无话,人与马都拼尽了全力。赶到宁远城时,已是深夜时分。往日入夜后便逐渐安静的经略行辕,此刻却是灯火通明,门前车马簇簇,守卫森严,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悲戚气氛,却笼罩着这座辽东最高权力中枢。来往的官吏、将领、仆役,个个行色匆匆,面色沉重,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王靖远,也只是默默拱手行礼,无人敢高声言语,唯恐惊扰了内堂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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