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辕亲兵的引路下,王靖远径直来到孙承宗养病的卧房之外。尚未进门,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草药苦涩气味便扑面而来。几位宁远城内最有名的医官,正聚在门外的廊下,低声急促地商议着,时而摇头,时而叹息,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无能为力的凝重。
辽东巡抚邱禾嘉、总兵满桂等一批高级文武官员皆在此守候,或坐或立,神情肃穆。见到王靖远快步赶来,几人纷纷投来目光,点头示意,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僚间的关切,有对孙承宗病情的忧虑,或许,也有一丝对未来局势的不确定。王靖远虽官阶仅为游击,但在场诸人谁都清楚,他是孙承宗一手简拔、破格重用的心腹爱将,其实际权柄和在这辽东格局中的分量,早已非寻常武将可比。
“邱抚台,满总兵,”王靖远压下急促的呼吸,压低声音向为首的邱禾嘉和满桂问道,“经略大人……眼下情况如何?”
邱禾嘉,这位素以干练着称的巡抚,此刻也是面容憔悴,眼布血丝,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王将军来了……唉,老大人情况很不好。时好时坏,昏睡的时候居多,偶尔清醒片刻,也是气息微弱……太医们已是尽力,但……直言怕是……就在这几日了。”他顿了顿,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你进去看看吧,老大人前两日清醒时,还曾含糊地念叨过你……”
王靖远闻言,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发热。他强自忍住,朝着邱禾嘉等人拱了拱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翻腾的心绪,这才轻轻推开那扇沉重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房内只点着几盏烛灯,光线昏黄摇曳,将人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墙壁上,更添几分凄清。那药味在此处更是浓烈,几乎令人窒息。孙承宗躺在床榻上,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与数月前在锦州校场上那个不怒自威的绯袍老者判若两人。只有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睛,依旧深邃,带着一丝未尽的牵挂。
王靖远放轻脚步,走到床前,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俯下身子,用尽可能清晰而又不惊扰老人的声音说道:“督师,末将王靖远……来看您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孙承宗似乎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眼皮艰难地动了动,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当那浑浊的目光辨认出床前跪着的王靖远时,眼中那点微光似乎亮了一些,干裂得泛起白皮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是……靖远啊……你……来了……”
“末将来迟了!督师!”王靖远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哽咽,连忙又凑近了些。
孙承宗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自责。老人似乎想抬手,却终究没有力气,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王靖远,喘息了几下,才积攒起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问:“锦州……如何?军中……可好?”
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心心念念的,依旧是辽西前线的防务。
王靖远连忙回道:“督师放心,锦州一切安好!将士们士气高昂,勤于操练,粮草军械储备充足,防线稳固,绝无疏漏!”他略一迟疑,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前番皇太极遣使求和,妄图以辽河为界,已被末将严词驳斥,逐出城去!”
听到这个消息,孙承宗那枯槁的脸上,竟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欣慰之色。但这细微的情绪波动,似乎也耗尽了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随即引发了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咳嗽。王靖远心中一紧,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扶住老人颤抖的肩膀,轻轻替他拍抚后背。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孙承宗的气息更加微弱,脸色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缓了许久,才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抓住王靖远的手腕。那枯瘦的手指,此刻却异常有力,冰凉的触感让王靖远心头巨震。
“好……驳得好……”孙承宗的目光紧紧锁住王靖远,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虏酋……狡诈阴险,其言……绝不可信……辽东……离不开……离不开你这样的……虎将……”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脯急剧起伏,抓住王靖远的手更加用力,仿佛要将毕生的信念与嘱托,都通过这最后的接触传递过去:“老夫……怕是不行了……大限已至……日后……这辽东的重担……就要靠……靠你们了……守好……宁锦……此乃……根本……切记……勿要……勿要浪战……积蓄……力量……以待……天时……”
这断断续续的话语,耗尽了孙承宗生命烛火最后的燃料。王靖远紧紧握住老帅那冰冷而枯瘦的手,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他重重地点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督师放心!末将在此立誓,必谨遵教诲,守好宁锦,绝不浪战,积蓄实力,以待时机!绝不负您今日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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