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柴终究是怕了。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他就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锁了铺门,在门口左右张望了好一阵,才压低帽檐,匆匆消失在了民俗街尚未完全苏醒的晨雾里,说是去邻省亲戚家躲一阵子。临走前,他塞给陈亮一把后门的备用钥匙,眼神复杂地叮嘱:“亮子,铺子……你帮着照看点。万一……万一有人来问,就说我回老家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你自己……千万当心!”
陈亮接过冰凉粗糙的钥匙,点了点头。看着老柴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他心中并无多少离愁别绪,反而有种预料之中的平静。龙五爷的阴影,像一块乌云,笼罩在这小小的铺子上空。老柴的离开,是明智的,也是必然的。
铺子彻底安静了下来。前门紧闭,后院空荡,只剩下陈亮一个人。他没有感到孤单,反而有种难得的清净。这给了他更多时间和空间来修炼和思考。
老柴的仓皇离去,以及百乐门对“鬼乐”的寻求,都像一根根刺,扎在陈亮心头。这省城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龙五爷这类人物的存在,意味着在这个看似秩序井然的城市底下,潜藏着不受常规约束的黑暗力量。自己身负异术,如同稚子怀金,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和依仗,迟早会成为他人觊觎甚至毁灭的目标。
他必须尽快提升自己,并且,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城市“另一面”的信息。老柴走了,他失去了一个可能的信息来源。但老柴的铺子本身,或许就是一个线索的宝库。
接下来的几天,陈亮除了必要的吃饭和简单的户外活动(他始终保持警惕,避免被盯梢),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铺子里。他没有动柜台里的钱和贵重物品,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老柴堆积如山的那些旧书、杂项,尤其是与乐器、民俗相关的物件上。
他仔细地翻阅那些落满灰尘的旧书,有工尺谱,有地方戏曲唱本,还有一些讲述民间传说、奇闻异事的残本。在一堆破烂的旧杂志底下,他翻出了一本没有封皮、纸张泛黄发脆的手抄本,里面用毛笔字记录了一些零散的、关于本地丧葬习俗、祭祀乐舞乃至一些驱邪镇煞的土方子,笔迹潦草,似是多人陆续添写而成。其中几页,提到了西城外“老河道”一带,过去曾有“夜集”,交易些见不得光的“阴物”,甚至隐约提及有懂“异术”的人出没。
“老河道夜集”?陈亮心中一动。这会不会就是老柴偶尔说漏嘴提到的“鬼市”?一个在正规市场之外,流通着非常规物品和信息的地下场所?那里,或许能找到他需要的东西,或者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这个发现让陈亮精神一振。他决定去探一探这个“鬼市”。但鬼市必然鱼龙混杂,危险未知,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他将那本无名古书和油布包里的重要证据,用油纸层层包好,藏在后院小屋一个极其隐蔽的墙缝里,确保万无一失。随身只带了一些零钱,那杆大唢呐用旧布仔细包好,斜背在身后。这唢呐既是武器,也是身份的象征,在某些场合或许有用。他又从老柴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小巧但锋利的刻刀,藏在袖中以防万一。
准备停当,等到下一个农历的“破日”(民间认为诸事不宜,但也是鬼市常开的日子)凌晨三点,天色最黑的时候,陈亮悄无声息地出了门。他没有走大路,而是凭借记忆和白天探好的小路,穿行在沉睡的城市巷道中,向西城外摸去。
深秋的凌晨,寒气刺骨。越靠近老河道,越是荒凉。废弃的厂房、杂乱的棚户区、散发着臭气的垃圾堆,与远处城市依稀的灯火形成鲜明对比。按照手抄本上模糊的指引,他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走了许久,终于在一片长满荒草的废弃货场边缘,看到了一点微光。
靠近些,才发现那微光来自几盏悬挂在歪斜木杆上的马灯,灯罩被熏得乌黑,光线昏黄摇曳。灯光下,影影绰绰有几十号人,或蹲或站,散落在货场的空地和高低不平的废料堆间。没有人大声喧哗,交谈声压得极低,如同鬼魅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土腥味,还夹杂着线香、草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腥气。
这就是鬼市了。
陈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将帽檐又拉低了些,迈步走了进去。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目光快速扫过一个个“摊位”。所谓的摊位,大多简单至极,一块铺地的塑料布,上面随意摆着些东西:沾满泥土的残破陶罐、锈迹斑斑的铜钱、形状古怪的骨头、颜色艳丽的不知名草药、甚至还有一些用红布盖着、看不清模样的神像牌位。卖主们也形形色色,有穿着破旧棉袄、缩着脖子的老汉,有眼神飘忽、面带菜色的中年人,也有裹着头巾、看不清面容的妇人。
没有人招呼,交易都在沉默或极低的讨价还价中进行,透着一种诡异的默契。陈亮能感觉到,不少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好奇,甚至一丝不怀好意。他体内真气微微流转,灵觉提升到极致,小心地避让着可能存在的陷阱,同时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气息和那些货物上残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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