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陈亮便以平安旅社为圆心,在花城的大街小巷中漫行。他去过香火鼎盛的寺庙,感受过那庄严诵经声中的愿力波动;也到过喧嚣的集市码头,听过各式各样的叫卖与劳作之声;甚至深夜独自走过一些传说中“不太平”的老街暗巷,试图捕捉异常的气息。他就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这座城市的脉搏之中,观察、倾听、感受。
收获寥寥。花城太大,太杂,他像大海捞针。那些隐约感应到的、不同寻常的“波动”或“杂音”,往往一闪即逝,难以追踪源头。市井传言大多荒诞不经,真假难辨。他开始意识到,单凭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效率太低,且容易暴露自己。
这日午后,雨势稍歇,天色依旧阴沉。陈亮信步走到离旅社不远的一处旧书集市。这里原本是个露天市场,因下雨,许多摊主支起了防雨布,地上摆满了各种旧书、杂志、连环画,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发霉的特有气味。三教九流的人在此流连,有淘书的文人,有捡破烂的拾荒者,也有无所事事的闲汉。
陈亮在一个专卖杂项旧物的摊前停下脚步。摊子上除了旧书,还堆着些破旧的收音机、老唱片、甚至一些残破的戏曲脸谱、木偶之类。他的目光被一摞用麻绳捆着的、纸张泛黄发脆的线装书吸引。蹲下身,小心地翻看起来。多是些地方志、民间故事集,还有几本残缺的工尺谱和戏文抄本,但内容普通,并无特异之处。
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摊主脚边一个不起眼的破纸箱里,散落着几片暗黄色的、边缘破损严重的竹简。竹简上刻着一些模糊的、类似虫鸟篆的奇特符号,与他那本无名册子上的某些字符,竟有几分神似!
陈亮心中一动,伸手拿起一片竹简。竹简入手冰凉,触感细腻,年代显然极为久远。上面的符号虽残缺,但隐隐透出一股古朴苍凉的气息。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真气探入,竹简竟毫无反应,仿佛只是寻常古物。
“老板,这几片竹简怎么卖?”陈亮不动声色地问摊主。摊主是个穿着邋遢、满脸油光的中年胖子,正叼着烟看小人书,头也不抬地挥挥手:“嗰嘀烂鬼竹片啊?唔知系边度执来嘅,十蚊纸全部攞去啦!”(那些烂鬼竹片啊?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十块钱全部拿去吧!)
陈亮付了钱,将几片竹简小心收好。虽然暂时看不出特异,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简单。
就在他准备离开书市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吟唱声,顺着湿漉漉的空气,飘飘忽忽地传入他的耳中。那声音苍老、沙哑,用的是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古老方言,调子古怪至极,忽高忽低,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与他体内真气隐隐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更奇特的是,这吟唱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类似陶埙或骨笛发出的、空灵而又悲凉的伴奏音!
这绝不是普通的街头卖唱!这声音中蕴含的“韵”,与他修炼的“音律之道”同源而异流!
陈亮精神大振,立刻凝神细听,试图捕捉声音的来源。吟唱声断断续续,仿佛来自书市尽头一条更狭窄、更阴暗的岔巷深处。
他不再犹豫,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巷子越走越深,两旁的建筑越发破败,行人稀少。吟唱声越来越清晰,那苍凉的韵味也越发浓厚。
终于,在巷子尽头一个废弃的祠堂门口,他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衣衫褴褛、满头白发如枯草般杂乱、看不出具体年纪的老乞丐,背靠着斑驳的祠堂石门,蜷缩在角落里。他双眼紧闭,脸上布满污垢,双手捧着一个颜色暗沉、形状古朴的陶埙,正忘我地吹奏着。那奇异的吟唱,正是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断续发出。而更让陈亮心惊的是,老乞丐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的、肉眼难辨的、仿佛与吟唱声融为一体的灰蒙蒙气息!
这老乞丐,绝非常人!
陈亮停下脚步,站在几米开外,屏息凝神,仔细感受着那吟唱和埙声中的韵律。这韵律古老而神秘,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或者,是在沟通着什么?
他不敢贸然打扰,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声音仿佛有魔力,让他心神沉浸其中,体内真气不自觉地随着那奇特的节奏微微荡漾。
不知过了多久,老乞丐的吟唱声渐渐低落,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埙声也戛然而止。他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浑浊不堪、却在此刻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精光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陈亮。
“后生仔……”老乞丐用沙哑得如同破锣的嗓音,说着蹩脚的普通话,“你……听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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