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
明明知道罪恶就在眼前发生,眼睁睁看着环境被肆意破坏,民众健康受到潜在威胁,却被无形的规则、壁垒和精心构筑的保护网阻挡在外。
这种强烈的无力感和正义无法伸张的憋屈,几乎要将他吞噬。
神渡准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既没有同情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偶尔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清酒,象征性地沾一下唇,仿佛只是为了完成「喝酒」这个形式。
直到九条阵将所有的困境和盘托出,陷入沉默,用期待又忐忑的目光望向他时,他才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异常平静却直指核心的问题:
「相模湾のゴミ山…なるほど。だが、なぜそこまで执着する?」
(相模湾的垃圾山…原来如此。但是,为何如此执着?)
他微微前倾,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平静地落在九条阵脸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职业性的责任感,直接看穿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动机。
「お前にも…‘私心’はあるだろう?」
(你也有…「私心」吧?)
九条阵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中了。
他沉默了片刻,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又松开,然后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没有试图躲闪或辩解,而是带着一种坦然的复杂。
「はい、あります。」
(是的,有。)
他承认得很干脆,声音低沉却清晰:
「私心としては…あの地域一帯は、私と美希が休みの日によくドライブや散歩をするコースなんです。あの悪臭や、风に乗ってくるかもしれない有害な粉尘を吸い込み続けることが、长い目で见て私たちの健康に影响を与えるかもしれない…それは絶対に避けたい。」
(私心来说…那个区域一带,是我和美希休息日经常开车或散步的路线。持续吸入那些恶臭、以及可能随风飘来的有害粉尘,长远来看可能会影响我们的健康…这是我绝对想避免的。)
他坦诚了自己的担忧,为了自己和挚爱的身体健康,那垃圾山的规模太大,无论怎么绕行,总会有恶臭飘来。
毕竟,当年日本的水俣病带来的恶果,至今历历在目。
这理由很真实,很人性,甚至有些自私,但毫不虚伪。
但紧接着,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声音也下意识地提高了一些,仿佛要压过居酒屋里的嘈杂,更清晰地表达自己的心声:
「ですが、公の心、つまり一个人としての良知と责任感から言えば!」
(但是,从公德心,也就是作为一个人的良知和责任感来说!)
「あの场所を通るたびに、かつては澄んでいた水がゴミと廃液で埋め尽くされ、腐败し、鱼もいなくなり、周辺の草木まで枯れていき、地域の人々が怯えながら暮らしている光景を见るのは…ただ、ただ、悲しくて、无性に腹が立つんです!」
(每次路过那里,看到曾经清澈的水被垃圾和废液填满、腐败、鱼虾绝迹、连周边的草木都枯萎、当地居民提心吊胆生活的景象…就只是,只是感到悲伤,和无名的愤怒!)
他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挫败感和一种对于「美しいものや清らかなものが冒涜されること」(美好洁净之物被亵渎)的纯粹而强烈的愤慨。
「それは、美しいものや、清らかなもの、健全なものに対する…冒涜だと思います。それは…间违っている!」
(我认为那是对美好的、洁净的、健全的事物的…亵渎。那是…错误的!)
神渡准静静地听着九条阵带着激动情绪的陈述,深黑的眼瞳中依旧不见波动,无人能窥探其一丝一毫的思绪波动。
居酒屋的喧嚣仿佛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层模糊的屏障。
他并没有对九条阵坦诚的「私心」或激昂的「公心」做出任何道德层面的评判,没有赞许也没有嘲讽,也没有立刻表态自己是否会出手干预,以及如何干预。
只是在九条阵那份关于「冒涜(亵渎)」的愤怒话语落下后,空气中弥漫着激动的余韵时,他才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
「ふむ…そうか。」
(嗯…这样啊。)
接着,他用那始终平淡无波的语调,吐出两个简单的音节:
「知った。」
(我知道了。)
然后,他便不再言语。既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也没有表示拒绝或提出条件。
仿佛只是听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发生在遥远角落的故事,得到了一个已知的、或许有趣或许无趣的信息。
他再次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几乎未动的清酒,目光重新投向杯中那一点浑浊晃动、破碎不堪的灯光倒影。
仿佛那相模湾的污浊、警察的烦恼、人心的挣扎,都比不上这一杯澄明清酒里的浮光掠影更值得关注。
居酒屋的喧嚣依旧在继续,烤串的油烟依旧在弥漫,旁人的笑闹声一波接着一波。
九条阵的心,却随着对方那平淡到近乎冷漠的反应,一点点地、缓缓地沉了下去,沉入一片冰冷而不确定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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