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未明。
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如同肮脏的纱幔,笼罩在相模湾工业区边缘。
那庞大的垃圾山在黑灰色的天幕下更显狰狞,如同大地上一块溃烂流脓的伤疤,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化学品的刺鼻、有机物腐败的酸臭、塑料焚烧后的焦糊味……
它们交织在一起,沉重地压迫着周围的空气,连晨鸟都远远避开这片死寂之地。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片污秽之地的上空。
神渡准悬浮于空,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西装,深黑的眼瞳冷漠地俯瞰着脚下这片人类欲望与刻意共同制造的狼藉。
晨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丝,却带不来丝毫清新,只有愈发浓烈的恶臭。
他缓缓抬起右手,衣袖无风自动。
「喰らえ。」(吃吧。)
平淡无波的两个字,却如同开启了某个禁忌的开关。
他右手的袖口骤然扭曲、膨胀!一团难以名状的、深暗近黑的阴影从中汹涌而出!
那阴影迅速凝聚、变形,最终化作一张巨大无朋、几乎能吞下半座垃圾山的、布满螺旋状利齿和粘稠涎液的——猩红巨口!
这便是暴食(Gula)之力的直接显化!
然而,这张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口,在面对脚下那色彩诡异、气味冲天的垃圾山时,却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
它发出一种沉闷的、如同呜咽般的低吼,巨大的牙齿摩擦着,迟迟不肯落下。
暴食,虽是吞噬一切的原罪,但它终究来自于人,自有其「品味」。
它渴望的是珍馐美馔、是生命精华、是蕴含能量与「享受」概念的事物,而非眼前这堆混合着工业毒物、腐烂垃圾、毫无价值甚至充满「负面」意味的废弃物。
在神渡准冰冷的注视下,暴食巨口极其不情愿地、试探性地吞噬了最表层的一小片垃圾。
但下一秒——
「呕——哕!!」
一声惊天动地的、仿佛连胃袋都要翻出来的呕吐声猛地响起!
那巨口如同吃了什么极致污秽之物般剧烈痉挛,猛地将刚刚吞进去的垃圾混合着大量粘稠的、散发着酸腐味的消化液,如同瀑布般喷吐了出来!甚至比吞之前显得更加狼藉不堪!
吃一口,吐半口,甚至还附带了不少「赠品」。
神渡准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因这呕吐而更加浓郁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暴食本源的、强烈的不满和抵触情绪。
「…役立たず。」
(……没用的东西。)
他低声评价了一句,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但周遭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冰冷。
显然,仅仅依靠暴食本身那挑食的「本能」,要清理这座庞大的垃圾山效率太低,且过程令人极度不悦。
需要更强制、更高效、更……「贪婪」的手段。
神渡准缓缓抬起了左手。
这一次,他的左手袖口处浮现出的,并非巨口,而是一只诡异绝伦的手掌虚影。
这只手掌苍白近乎透明,皮下的血管经络却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如同熔岩流淌般的纹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只手掌上,长着七根细长、扭曲、指甲尖锐的手指!
【索取·Rapacitas】——七原罪衍生分支之力的显化!象征着永无止境、不择手段的掠夺与夺取!
这七指手掌的虚影悬浮于空,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想要将世间万物都攫取到手中的强烈欲望。
神渡准目光微动,一丝极其细微、却蕴含着无上权威与渴求意念的漆黑色向内坍缩的流光,如同活物般从他指尖溢出——
那是【贪婪·Avaritia】本源的一丝力量。
这缕漆黑光丝,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精准地缠绕上了那只七指【索取】手掌的虚影,最终滴落、渗透进了其手背之中。
「滋——!」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又像是某种活体细胞被注入了疯狂分裂的指令!
那【索取】手掌的虚影骤然剧烈地颤抖、膨胀!暗金色的脉络疯狂闪烁!
一生二,二生四,四生万!
就在眨眼之间,那单一的七指手掌虚影,如同病毒增殖般疯狂分裂、复制!
成千上万只同样苍白、同样生着七根扭曲手指的手掌之舌凭空出现!
它们密密麻麻地铺满了神渡准下方的天空,每一只手掌都饥渴地张开着,指尖颤抖,散发出比暴食巨口强烈十倍、百倍的掠夺欲望!
贪婪,于此显现!
它们不再挑剔,不再分辨美味与污秽。
在【贪婪】的驱动下,任何能够被「占有」、被「吞噬」、被「纳入己身」的东西,都是它们的目标!
原罪的君王直接将他的律令打入了暴食的体内,那由贪婪驱动的索取代替了它原本的舌头!
「——!!」
此时,无数只【索取】之手发出了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尖啸,如同发现了青秧的蝗群,铺天盖地地、疯狂地扑向了下方那座庞大的垃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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