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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田刚手中那部老旧的、黑色塑料外壳甚至有些泛黄开裂的功能机,与他此刻所在的、充斥着汗臭与失败气息的现代化大学道场背景,显得格格不入,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隐秘与不祥。
它没有智能操作系统,没有花哨的应用游戏,屏幕是单调的绿光字符,信号标识更是时常在令人不安的「圏外」(无服务)状态徘徊。
没有通讯录,没有缓存,每一次使用后,内存都会被物理清除。
但这正是它存在的唯一意义——
一部专门用于进行某些绝不能见光的、「非常规通讯」的幽灵工具,难以追踪,来源不明,如同它的主人此刻的内心。
他粗壮得像胡萝卜般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力度,在冰冷的塑料按键上缓慢而用力地按下了一串长长的、毫无规律可言的号码。
每一个数字键的按下,都发出沉闷的「哒」声,在这死寂的道场里清晰可闻,仿佛带着某种沉重而黑暗的决意。
电话拨出,听筒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并非正常忙音的、如同电流穿过沙子的沙沙声,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后,自动挂断。
没有对话,没有留言,甚至没有接通提示。
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只有特定人群、在特定语境下才能理解的、来自黑暗深处的集结令。简洁,高效,且安全。
做完这一切,柴田刚如同彻底耗尽了所有表情的石像般,深深陷回教练席的阴影里,只有那双在昏暗中疯狂闪烁的凶光,表明他内心的暴戾并未因这通无声的电话而有丝毫平息,反而在死寂的等待中愈演愈烈,如同闷烧的炭火。
他在等待回应,等待那些游荡在夜色中的鬣狗,嗅到这血腥的讯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压抑中流逝。
窗外的都市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构成一片虚假繁荣的光海,遥远的车流声如同背景噪音般隐约传来,却与他内心翻腾的黑暗风暴毫无关联,仿佛是两个隔绝的世界。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几乎要达到极限时——
道场那扇并未从内部完全锁死的、厚重的后门,被人以一种极其专业而小心的方式,无声地推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上的灰尘被震落少许,在微弱的光线下飞舞。
一个身影如同习惯了阴影的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深灰色运动服,拉链拉到最高,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在他快速扫视环境、脖颈转动的那一瞬间,以及他扶住门框的手背上,却能隐约看到蔓延的、狰狞的青色般若纹身痕迹,那是暴力和归属的烙印。
他动作轻捷如猫,目光锐利而警惕地扫过昏暗道场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如同定位仪般,精准地定格在阴影里如同雕塑般的柴田刚身上。
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沉默地靠在墙边,仿佛融入了黑暗。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如同收到无形讯号的鬣狗,在浓重夜色的掩护下,从这座庞大城市的各个阴暗角落——
可能是烟雾缭绕的低级麻将馆后巷,可能是停业的弹子球场门口,也可能是某个廉价租赁仓库的阴影里——
悄然蠕动而出,向着这个共同的巢穴汇聚而来。
他们大多沉默寡言,穿着普通甚至略显破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城市的背景板。
但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打量环境时如同评估猎物般的眼神,那放松状态下依旧隐含戒备的走路姿态,以及身上那股即使用廉价香水也难以完全掩盖的、混合了烟草、酒精和暴戾的气息,却清晰地标示着他们共同的身份——
游离于法治社会边缘,依赖灰色地带生存,甚至深陷其中的极道之徒。
他们是城市的暗疮,是规则的破坏者。
短短不到半小时内,原本空旷死寂的道场内,已然如同鬼影幢幢,聚集了超过十条身影。
他们或抱臂靠墙而立,或蹲在角落,彼此之间并无多少言语交流,只是用眼神和细微的下巴动作简单示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压抑而危险的沉默。
柴田刚甚至没有回头清点人数,他能从气息和脚步声中判断出来了多少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柴田刚当年在关东某中型极道组织里一手带出来的「兄弟」,或者说是跟他一样,早已习惯了用暴力和恐吓解决问题、无法适应普通社会的旧部。
即便如今那个组织或因打击而式微,或他们各自「独立」经营着些见不得光的营生,但柴田刚这位前「若头补佐」(组织高层干部)、以能打和凶狠着称的「红棍」的紧急召集,他们依然会下意识地响应。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地下秩序,一种对更强暴力的服从。
柴田刚终于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这些熟悉而又因时间流逝变得有些陌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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