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并未在秦氏医馆外停留过久。
他沿着那斑驳的外墙缓步绕行半圈,目光如扫描般掠过每一寸墙体、每一扇紧闭的雕花木窗。墙体底部蔓延着潮湿的青苔,木窗的榫卯有些已经松动,蒙尘的玻璃后面是厚厚的旧式窗帘,将馆内情形遮得严严实实。唯有侧后方一扇小小的气窗微微开启一道缝隙,浓郁而复杂的药味从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夹杂着经年累月的陈旧木质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沉疴痼疾的衰败之气。
胸前的玉佩持续散发着稳定的温热,如同一个精准的信标,牢牢锚定着这个地方。
他停下脚步,站在那扇气窗下,静静感知了片刻。里面除了之前听到的、那断续而压抑的咳嗽声,以及秦雨烟带着哭腔的安抚,还多了些细微的、瓷勺碰撞药碗的清脆声响,以及液体被小心吹凉的动静。
她在喂药。
林辰心中了然。这秦家父女的处境,比他预想的可能还要艰难。不仅仅是门庭冷落、生计维艰,更有一个需要长期照料、病情沉重的病人。这足以拖垮任何一个家庭,更何况是一个只剩下年轻女儿苦苦支撑的没落医馆。
他没有选择再次叩响正门。以秦雨烟那如同刺猬般的戒备心,强行闯入只会适得其反。
略一沉吟,林辰转身,看似要离开。但他的步伐不快,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触须,延伸向医馆内部,捕捉着里面的每一丝动静。他在等,等一个或许能打破僵局的契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巷子里偶尔有老人拄着拐杖慢悠悠走过,好奇地看一眼这个站在秦氏医馆后墙外的陌生年轻人,但也没人多问。
突然,医馆内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瓷碗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秦雨烟一声短促的惊呼:“爸!”
随即,那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声音再次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和急促,中间还夹杂着痛苦的喘息和哽咽。
机会!
林辰眼神一凝,不再犹豫。他身形一动,并未走向正门,而是来到医馆侧面一处相对低矮的院墙。这院墙年久失修,墙头长满了枯草。他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越而过,落入院中。
院子不大,同样充斥着破败感,角落里堆着些杂物和废弃的药渣。正对着的,是一扇虚掩着的后堂门扉,浓烈的药味和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正从里面汹涌而出。
林辰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比门外感知到的更加触目惊心。
这是一间兼做卧室和煎药房的屋子,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苦涩药味。一个形容枯槁、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半靠在一张旧式雕花木床上,身体因剧烈的咳嗽而剧烈颤抖着,嘴角还残留着些许黑褐色的药汁。地上,是一只摔碎的瓷碗,深色的药汁泼洒了一地,如同绝望的墨迹。
秦雨烟正半跪在床边,一手慌乱地轻拍着男人的后背,另一只手拿着手帕试图去擦拭他嘴角的污渍,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强装的镇定早已崩溃,只剩下无助和惊慌。
听到推门声,秦雨烟猛地回头,看到闯入的林辰,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瞬间涌上被侵犯领地的愤怒和极度的警惕。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出去!立刻给我出去!”她像一只被激怒的母狮,霍地站起身,张开双臂挡在床前,尽管声音因哭泣而沙哑,但那眼神却锋利如刀,直刺林辰。
林辰的目光却越过她,直接落在了床上那咳嗽不止的秦父身上。只一眼,他便看出了更多端倪。秦父不仅肺气壅塞严重,更重要的是,其面色隐隐透着一股不正常的青灰,印堂处更是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这绝非简单的肺疾!
“秦姑娘,令尊这不是普通咳嗽,是旧伤引发的‘肺痿’之症,兼有毒素沉积,已伤及根本。再拖延,恐有性命之忧。”林辰开门见山,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秦雨烟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她父亲卧病多年,症状复杂,寻常医生连准确的病名都难以断定,这人竟一眼就看出了“肺痿”和“旧伤”、“毒素”?
但这份震惊立刻被更强烈的排斥感覆盖。一个陌生男人,不仅擅自闯入她的家,还在这里对她的父亲、对她秦家的医术指手画脚!这是对她,对秦氏医馆最大的侮辱!
“你胡说什么!”秦雨烟声音尖利,“我父亲的病,我自有诊治之法!用不着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此大放厥词!滚出去!”
“自有诊治之法?”林辰目光扫过地上泼洒的药汁,又看向床边小几上放着的一张药方残稿,上面字迹娟秀,显然是秦雨烟所开,“用的是‘苏子降气汤’合‘苇茎汤’加减?思路没错,但药力不足,且未能拔除病根,更未化解沉积之毒。杯水车薪,徒耗元气而已。”
秦雨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连她用的方剂都猜出来了!而且直接点出了她心中的隐痛——这方子确实只能暂时缓解父亲的咳喘,对于那纠缠多年的沉疴和隐约感觉到的、非比寻常的病根,她一直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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