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枯木逢春，暗语惊心
秦家小院这几日的氛围，与往日大不相同。那股常年弥漫的、混合着药味和沉闷的气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生机逐渐驱散。连院角那棵半枯的石榴树，枝头都冒出了几簇嫩绿的新芽。
秦雨烟端着刚煎好的药，脚步比往常轻快了许多。她推开父亲的房门，阳光透过窗棂，正好洒在床榻上。
“爸，该喝药了。”她柔声唤道。
床上，秦父靠着叠高的枕头，闻声缓缓转过头。他面色不再是之前的晦暗无光，而是透出些许红润，虽然依旧消瘦，但那双曾经浑浊无神的眼睛，此刻却清明了许多，正定定地看着女儿，嘴唇微微翕动。
秦雨烟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屏住呼吸。她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俯下身，轻声问：“爸？您……您想说什么？”
秦父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嗬嗬”声，似乎极力想要组织语言。终于，几个断续却清晰可辨的音节，艰难地吐了出来：“烟……烟儿……苦……苦了你了……”
刹那间，秦雨烟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这么多年了，自从父亲倒下，她就再也没听过父亲叫她“烟儿”，再也没听过父亲如此清晰的话语！她猛地捂住嘴，肩膀微微颤抖，激动、心酸、狂喜……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自持。
“不苦……爸，我不苦！”她哽咽着，连忙端起药碗，用勺子一点点喂给父亲。秦父配合地吞咽着，虽然动作依旧缓慢，但比之前需要撬开牙关才能喂进药汁的情形，已是天壤之别。
喂完药，秦雨烟用温毛巾轻轻替父亲擦拭嘴角。就在这时，更让她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秦父在她搀扶他躺下时，手臂似乎下意识地用了用力，借着她的力道，上半身竟然微微抬起了一些，离开枕头有了一个明显的角度！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他很快又无力地靠了回去，喘息微微急促，但这自主的、试图起身的动作，对于瘫痪在床数年的人来说，无疑是石破天惊的进展！
“爸！您……您能自己用力了？”秦雨烟声音发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父疲惫地闭上眼睛，但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就在这时，林辰如往常一样，准时来到秦家进行每日的针灸治疗。他刚迈进小院，就感受到了那股不同以往的生机。秦雨烟听到脚步声，像一只找到主心骨的小鹿，从屋里冲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却闪烁着极致的光彩。
“林辰哥！我爸……我爸他刚才说话了！还……还自己试着要坐起来！”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把抓住林辰的胳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林辰被她抓住，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和手心的汗湿。他目光温和，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平静：“嗯，经络渐通，神气渐复，这是好现象。我们进去看看。”
他的平静仿佛有种魔力，让秦雨烟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她连忙松开手，脸颊微红，引着林辰进屋。
屋内，秦母也闻声赶来，正坐在床边，握着丈夫的手，眼眶通红，嘴里不住地念叨：“好了，好了，真的要好了……”
林辰走到床前，仔细观察秦父的气色，又探手切脉。脉象虽然依旧沉细，但比之初见时的涩滞无力，已然多了几分滑利和根底。
“伯父恢复得比预想的要快。”林辰收回手，对秦家母女说道，“郁结的痰瘀化开大半，阻滞的经络初步通畅，所以神智能清，肢体始动。接下来，除了继续针灸服药，可以尝试每天扶他坐起片刻，活动一下手脚关节，循序渐进。”
“好，好！都听林医生的！”秦母连连点头，看着林辰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秦雨烟站在一旁，看着林辰沉稳地为父亲施针，手法精准，神情专注。阳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那份笃定与从容，深深烙印在她心里。回想最初自己对林辰的质疑、斥责，再到如今的绝对信赖和内心深处那难以言喻的情愫，她只觉得恍如隔世。是这个男人，将绝望中的她和这个家，硬生生拉了回来。
针灸结束后，秦父似乎因为刚才的激动和针灸的消耗，沉沉睡去。林辰收拾好针具，准备离开。
秦雨烟送他出门，走到院中那棵发新芽的石榴树下，她停下脚步，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林辰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千言万语，似乎都凝聚在这句简单的感谢里，其中蕴含的情感，远比言语本身更重。
林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明亮眼眸，点了点头：“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伯父刚才，除了叫你，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秦雨烟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就说了那几句。然后就是喝药，之后你就来了。”
林辰目光微闪，没有再问。刚才秦父沉睡过去时，他曾俯身仔细查看其瞳孔和舌苔，靠近的瞬间，似乎听到秦父在极深的睡梦中，无意识地发出几个极其模糊的音节，夹杂在呼吸声中，不成语句，但其中仿佛夹杂着“……子……机……”之类的字眼。
玄机子？
是因为秦雨烟之前提过师父的名号，让秦父在意识复苏的混乱中潜意识联想到了？还是……这无意识的梦呓，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他没有将这点发现告诉秦雨烟。秦父刚刚好转，意识尚不清明，此时追问或过度解读并无意义，反而可能节外生枝。但这条细微的线索，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了圈圈涟漪。
离开秦家，走在回医馆的路上，林辰的心情并未因秦父的好转而完全轻松。
秦家的希望重燃，印证了他的医术，也加深了与秦雨烟的羁绊。但李总那边的暗中调查，如同隐在暗处的毒蛇；秦父梦呓中可能的关键词，又为身世谜团添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线头。
枯木逢春固然可喜，但环绕春日的，依旧是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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