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中教众受虐的惨状,如同梦魇,日夜啃噬着月微尘的心。愤怒、焦灼与深沉的无力感交织,几乎要将他逼至绝境。身体的异状在这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也愈发明显,晨起的恶心感几乎成了每日必修的功课,虽勉强能靠意志力压下,但那萦绕不去的倦怠和小腹日益清晰的沉坠感,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个荒诞的可能。
他如同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挣扎不得,脱身不能。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那个造成这一切的源头——皇帝褚烨。他必须利用褚烨此刻可能存在的、因那夜失控而产生的些微信任或愧疚,为教众谋求一线生机。
然而,自那日不欢而散后,褚烨再未踏足揽月轩。宫墙内外,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天堑。月微尘只能被动地等待,在日益沉重的身体负担和教众生死未卜的焦灼中,一分一秒地煎熬。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的气氛却与揽月轩的阴郁截然相反。
边关捷报如同春风,吹散了连日来的沉闷。镇北军不仅奇袭成功,迫使北狄后撤百里,更在后续的小规模冲突中接连取胜,缴获颇丰。兵部与户部联名的奏章详细呈报了战果,字里行间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困扰承天王朝北境多年的边患,似乎终于露出了解决的曙光。
褚烨手握捷报,连日来因月微尘之事而积郁的烦闷,此刻被这实实在在的功绩冲刷得淡了许多。
帝王心术,终究是以江山社稷为重。边关的胜利,证明了他的决策英明,证明了他麾下将士的勇武,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雄心和掌控欲。
“好!傅将军真乃国之柱石!”褚烨放下奏章,眉宇间是许久未见的舒朗,他看向侍立一旁的福德海,“传朕旨意,犒赏三军,有功将士,着兵部论功行赏,不得有误!”
“奴才遵旨。”福德海连忙应下,脸上也堆满了笑容,“陛下运筹帷幄,将士用命,实乃我承天之福。”
褚烨心情大好,连日埋首政务的疲惫似乎也一扫而空。
他站起身,在御书房内踱了几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落在了通往揽月轩的方向。
胜利的喜悦需要分享,或者说,他内心深处那份想要弥补、想要靠近的念头,在此刻心防最为松懈的时候,再次占据了上风。
那夜揽月轩的冰冷与抗拒,在捷报的映衬下,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面对。
他甚至下意识地觉得,或许借着这胜利的由头,可以缓和一下彼此僵硬的关系。
毕竟,月微尘曾在他遇刺时挺身而出,也曾于棋局中点破军需隐患,间接促成了此番后勤的顺畅。于公于私,他都该去……看看。
“福德海,”褚烨停下脚步,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晚膳……摆驾揽月轩。让御膳房备几道清淡精致的菜肴,再……将那坛新进贡的雪醪酒也带上。”
雪醪酒性温醇,不易醉人,正是示好与缓和的信号。
福德海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奴才这就去准备。” 他知道,陛下心中终究是记挂着那位月公子的。只是不知,经过这几日的冷落,以及那夜的不欢而散,揽月轩那边,会是何等光景。
消息传到揽月轩时,月微尘正对着窗外一株凋零的秋海棠出神。听闻皇帝将至,他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一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他终于来了。
在经历了教众受虐的噩耗,确认了自身那可怕的猜测后,这个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带着胜利的喜悦和施舍般的“探视”来了。
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恨意瞬间涌上心头,激得他胃里一阵翻腾,他强行运起一丝内力,才将那不适压了下去。脸色却不可避免地更白了几分。
“公子,陛下要来了,您……”小满又是欣喜又是担忧,喜的是陛下终于又想起了公子,忧的是公子近日身体着实不佳,脸色总是苍白得让人心惊。
“无妨。”月微尘放下书卷,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更衣吧。”
他需要镇定,需要将所有的情绪深深掩藏。为了那些在暗牢中受苦的教众,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无论内心如何波涛汹涌,面上,绝不能显露分毫。
当褚烨踏入揽月轩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月微尘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住,正静立于书案前,仿佛刚刚搁笔。窗外的天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单薄的身形,侧脸线条优美却带着一种易碎的苍白。他没有迎接,没有行礼,只是在那脚步声临近时,才缓缓转过身,微微颔首:“陛下。”
疏离,依旧疏离。但比起那夜彻骨的冰冷,似乎多了一丝……疲惫的平静?
褚烨心头莫名一松,原本因那夜记忆而残留的些许尴尬,也在对方这看似“顺从”的态度中消散了不少。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捧着食盒酒坛的宫人将东西摆放在外间的圆桌上。
“边关传来捷报,朕心中甚喜。”褚烨走到月微尘面前,目光落在他比记忆中更显清减的脸上,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些,“想起你此前于军需之事亦有提醒,便过来看看你。你……近日可好?箭伤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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