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雾色在指尖晕染开来时,我仍盯着那枚黑玉乌鸦徽章。
玄色道袍扫过草叶的声响早已消失,但那抹红玛瑙的光芒仍在视网膜上灼烧,宛如一把淬毒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剜着三个月前的记忆——通风管道里的霉味刺鼻得让人睁不开眼,老张的呜咽声被胶带封在喉咙里,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拿着针管,胸口的乌鸦正对着我笑。
“陈丰?”白芷的手搭在我胳膊上,凉凉的,带着山盟弟子特有的沉稳劲儿。
她另一只手还攥着半卷情报册,边角被夜露打湿了,“黑曜会的资料找到了。”
老皮从我的衣领里钻出来,尾巴尖扫过我的后颈:“别急着发火,先听听这丫头说。”这只灰耗子总爱摆出长辈的架子,但此刻它的胡须抖动得比我的心跳还快——它也想起了那间充满福尔马林味的地下室,想起我被按在手术台上时,它咬断电线引发的那场混乱。
我深吸一口气,青草混合着腐叶的腥气灌进肺里。
白芷翻开的纸页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的指尖停在某一行字上,银簪的光芒斜斜地切过去:“表面上是医学研究机构,实际上和玄冥宗签订了百年血契。他们要的‘人类灵脉载体’……”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是把活人当作容器,往灵脉里灌注妖丹、符水,甚至是修士的残魂。”
我后槽牙咬得生疼。
妹妹的蓝布结还在怀里,边角的血渍蹭着心口,仿佛在提醒我那天的温度——妈妈的手从楼梯上滑落时,还攥着这块布;爸爸扑向持刀男人时,鲜血溅在布上,热乎乎的;妹妹缩在衣柜里,蓝布结是她出生时外婆缝的,后来被我塞进她手心……
“赵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锁,“他给我打镇定剂时,针管里的液体泛着绿光。”那天我装得像具尸体,但药效涌上来时,意识里真真切切地听见了鼠群的尖叫——它们说,白大褂的口袋里有黑玉乌鸦。
白芷的手指在纸页上蜷曲起来:“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锁魂柱三天后就要成型,到时候整座野人山的灵气都会被抽干,附近三个村子的人……”她没有说下去,但我知道——灵气枯竭的地方,老人会咳血,孩子长不高,连老鼠都会集体撞墙。
老皮突然用爪子拍了拍我的耳垂:“小子,你现在的眼神像是要生吃了那只乌鸦。”它的尾巴尖指向东南方,“但那三个执事刚走,巡逻队每半个时辰经过一趟,你想混进去?”
我摸了摸袖口的短刀。
刀刃上的缺口是上次在血枫林砍那只赤焰妖时崩掉的,摸着有些硌手,倒让人清醒。
“灵识共鸣。”我低声说,“之前试过,模拟玄冥宗弟子的心理波动,他们的护山大阵认不出来。”
白芷的银簪突然亮了三分。
她盯着我,眼尾的朱砂痣跟着颤动:“你确定?上次在破庙,你差点被反噬成傻子。”
“总得试试。”我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带着惊云和火尾狐在东边林子守着,有动静就学三声夜枭叫。老皮……”
灰耗子已经窜上我的肩头,胡须扫过我的眉毛:“我给你指路,那间藏资料的屋子,窗户下有三丛野蔷薇,根上缠着红绳——上个月那几个执事喝酒时说的。”
夜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我猫着腰靠近营地边缘时,篝火的光把守卫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们的道袍下摆绣着银色蝙蝠,和之前那三个执事一样。
我闭上眼睛,让自己想起在精神病院听到的那些声音——赵铭翻病历本时的沙沙声,护士推治疗车的吱呀声,还有7号床老张在深夜里念女儿名字的梦呓。
灵识像被扔进热油里的面团,滋滋啦啦地膨胀开来。
我能清晰地“看”到守卫的情绪:左边那个在想老家的媳妇,右边那个馋山下酒馆的酱牛肉,中间带队的小头目正烦总坛来的人——这些情绪混合着灵力波动,在我脑子里织成一张网。
我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情绪揉成一团,塞进那张网的缝隙里。
“站住!”小头目突然转头,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的目光扫过我时,皱了皱眉又移开了:“新来的?总坛的人明天到,别乱跑。”
我低头应了一声,后背的汗已经湿透了衬衫。
老皮在我衣领里轻声说:“右数第三顶帐篷,窗户下有红绳。”
帐篷的门帘是用符纸粘的,我摸出从厨房顺来的短刀,轻轻挑开。
里面的味道让我胃里翻涌——是血锈味混合着檀香,和精神病院地下室的味道一模一样。
靠墙的木架上堆着一摞泛黄的日志,最上面那本封皮写着“野人山实验纪要”,右下角有一行小字:赵铭 2025年3月。
我的手在颤抖。
翻开第一页,墨迹还没干透:“S - 07号灵脉适配体,脑波频率与玄铁精共鸣度92%,建议加大符水剂量……”
“S - 07”是我在精神病院的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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