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从破碎的银月城逃来的孤儿,跟着布伦特学打铁才三个月,总记不住淬火的火候,每次看到滚烫的钢钎放进水里时那阵白烟,他就紧张得手忙脚乱。
旁边几个学徒窃笑,其中一个还偷偷把根合格的钢钎藏到了废料堆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易捡起那根弯掉的钢钎,在冷水里浸了浸,嘶嘶的白气中,钢钎的弧度显得格外刺眼,像是一道丑陋的伤疤。他忽然对布伦特说:“去铸个铁牌,再找十个陶罐来。”
铁牌很快铸好了,边缘打着细小的星纹,和 长刀上的标记一模一样,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陶罐则是玛莎婆婆腌菜用的,口小腹大,正好能塞进一只手,罐身上还留着淡淡的盐渍。易把铁牌挂在锻打区的横梁上,又在每个陶罐上刻了数字,从一到十,字迹工整清晰。
“科林,你每天用陶罐接淬火龙的水。”
易指着高炉旁边那根引火的铜管,管口的水温总在变化,时而冒着热气,时而又只是温热,
“什么时候能凭手感说出水温,就不用再打杂了,我让布伦特教你真本事。”
他又转向那个藏钢钎的学徒,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负责记铁牌上的数,每打好一根合格的钢钎就刻一道痕,凑够十道,换一把新锤子,比你现在用的这把好上三倍。”
学徒的脸瞬间红了,像被火烤过一样,赶紧从废料堆里把钢钎捡了出来,低着头不敢看易。
布伦特看着铁牌上的星纹,忽然明白了什么,眼里的怒气渐渐消散了。
他抡起大锤时,特意放慢了动作,让科林看清楚钢坯在铁砧上变形的弧度,每一次敲击的力度和角度都讲解得清清楚楚。
傍晚收工时,科林捧着陶罐,第一次准确说出了水温,误差不超过两度,布伦特粗糙的大手落在他头上,像拍一只刚学会飞的雏鹰,动作里带着难得的温柔。
深夜的书房里,星落法杖的光芒在北境防务图上流淌,把那些代表村落、街道、工坊的标记照得透亮,像是撒上了一层碎钻。
易摊开三本皮册,每本的封面上都钉着对应的木牌、铜铃、铁牌拓片,拓片的边缘还细心地用红绳装饰了一下。
《东谷农户册》里,卡隆的名字旁多了行小字:“帮瓦勒人修补了磨盘”,
字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磨盘图案;《南街商户册》上,瘸腿老板的铜铃印记旁画着个小小的面包,标注着 “抵了三个偷面包的债”;《工坊匠户册》中,科林的陶罐图案边刻着五道痕 —— 那是他准确判断水温的次数,每道痕都刻得很深。
艾拉捧着新统计的户数走进来,烛火在她睫毛上跳动,投下淡淡的阴影:“大人,萨米尔人和瓦勒人一起修了条新水渠,说是要比西坡的更长,他们还说等水渠修好了,要请您去喝庆功酒;南街的商户凑钱给老芬妮买了新的药碾子,老芬妮今天特意送来一包新晒的薄荷,说给您提神;科林打出了第一根合格的钢钎,布伦特说比他年轻时打得还好,特意把那根钢钎挂在了工坊最显眼的地方。”
易翻过一页,空白处映着星落法杖的光斑,像片缩小的星空,闪烁着迷离的光。
他忽然想起米雅说的 社区温度,原来那些握过锄头、抡过锤子、站在街口的手掌,真的能焐热北境的冻土,能让这片曾经冰冷的土地变得温暖而有活力。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叶片上的露水顺着枝干流进泥土,像在滋养某种看不见的根系,悄无声息地生长蔓延。
易知道,冈瑟的阴影还在铁岩堡盘旋,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霜狼的图腾已在暮色森林竖起,预示着新的挑战即将到来。
但此刻的灰岩镇,正从无数双普通的手掌里,生长出比城墙更坚硬的力量,这种力量凝聚在一起,坚不可摧。
他提笔在空白页写下:“明日教农户们堆肥,要选那些肥力足的草料;商户们防火,检查一下每家的灭火桶是否装满;匠户们锻打农具,赶在春耕前多做些犁耙。”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响,混着远处传来的渠水声、铜铃声、锤击声,在北境的夜色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网中央,星穹之引的光芒与人间烟火交织,像颗正在北境土地上扎根的星,散发着越来越亮的光,照亮了这片土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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