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第一橡胶加工厂的顺利投产和国际订单的稳定履行,如同为“星火”这台初生的机器注入了强劲而纯净的燃料。美元收入稳定流入,村庄建设日新月异,村民们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李金唐的威望也如日中天。一切似乎都沿着一条光明的轨道高速前行。
然而,就在这片欣欣向荣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正悄然滋生。
问题最先暴露在账目上。李金唐虽然将主要精力投向了加工厂和更宏观的战略布局,但他始终保持着定期审核核心账目的习惯,尤其是与村民利益直接相关的橡胶收购款项。在一次对上一个月的各村镇橡胶收购汇总账目进行核对时,他敏锐地发现,位于较偏远山区的“林边屯”收购点的结算数据,存在细微的不合理之处。
账面上显示,林边屯当月上交的橡胶总量与预估产量基本吻合,但支付给该屯村民的总金额,却比按照公开挂牌价计算的理论值低了大约五百比索。这个差额被记录为“运输折损与品质扣减”,理由看似充分,但李金唐注意到,这个扣减比例远远高于其他条件类似的收购点,而且账目记录人,负责林边屯及其周边区域管理的乡镇协调员**阿旺**,在备注中写得含糊不清,缺乏具体的扣减明细清单。
五百比索,在如今每月过万美元外汇收入的“星火”体系内,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零头。但李金唐的警惕心却瞬间被拉满了。他深知,腐败的癌细胞,往往就是从这些最细微、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裂变。今天可以为了五百比索篡改数据,明天就敢贪墨五千、五万!更重要的是,这种行为直接侵蚀的是最底层村民的切身利益,动摇的是“星火”赖以生存的公平和信誉根基。
他没有立刻声张,而是启动了秘密调查。他派出了以心思缜密、忠诚可靠着称的木根叔,带着两名绝对信得过的原护卫队成员,以“核查各收购点仓储情况”为名,暗访林边屯。
调查进行得悄无声息却卓有成效。木根叔等人避开阿旺,直接深入村民家中,以拉家常的方式询问他们上月售卖橡胶的实际收入,并与他们核对官方挂牌价。很快,真相浮出水面:多名村民反映,上月收购时,阿旺以“近期市场行情波动”、“橡胶湿度超标”等借口,在实际过磅后,口头压低了结算价格,支付的金额比他们自己按公开价格估算的要少一些。村民们虽然心有疑虑,但一方面对具体的计算方式不甚了解,另一方面出于对“星火”管理层的信任,以及些许对“官家人”的畏惧,大多选择了忍气吞声。几户人家的损失汇总起来,恰好就是那缺失的五百比索!
人证、物证(账目)俱在,阿旺利用信息不对称和村民的信任,侵吞集体财产的行为已是铁证如山。
拿到确凿证据的那一刻,李金唐心中涌起的不仅是愤怒,更有一种深沉的痛心和自责。阿旺是最早一批跟随他的青年之一,识字、机灵,在早期开拓种植园和建立收购网络时表现出色,被认为是可造之材,才被提拔到管理岗位。是自己只注重了业务能力的考察,放松了对品德的持续教育和监督机制的建立吗?
“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他脑海中闪过这句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警世恒言。在“星火”规模尚小,人际关系简单的初期,依靠个人威望和道德约束或许可行。但随着摊子铺开,资金流量增大,接触到实际利益的人增多,人性的弱点必然会暴露。光靠个人的自觉和领袖的明察秋毫,是远远不够的。
必须雷霆手段,扼杀这最初的苗头!更要借此机会,建立起有效的防范机制。
他没有选择私下处理,而是决定将此事公之于众。
次日清晨,在村镇中心最大的打谷场上,一次前所未有的全体成员大会紧急召开。不仅所有管理团队成员、加工厂工人、护卫队成员全部到场,李金唐还特意要求各村都派出了村民代表参加。数千人聚集在场上,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李金唐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面色沉静,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没有绕圈子,直接拿起那份林边屯的账目副本和木根叔的调查记录,用清晰而沉稳的声音,将阿旺贪腐事件的前因后果、具体手段、涉及金额,原原本本地公之于众。
“……总计五百比索,分摊到几户村民头上,也许每户只是几十比索。对我们整个‘星火’来说,这更是一笔小钱。”李金唐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但是,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是背叛!背叛了那些在田间地头辛苦劳作的乡亲父老的信任!背叛了我们‘星火’创立之初‘公平互助’的誓言!更背叛了我们所有人用血汗共同奋斗的这份事业!”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台下鸦雀无声,村民们,尤其是那些曾经被克扣的林边屯代表,脸上露出了激动和愤慨的神情。而站在台前管理团队队列中的阿旺,早已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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