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指挥部外,炮火的轰鸣声愈发清晰,仿佛死神的脚步声正在迫近。摇曳的油灯下,李金唐的面前,站着两名神色坚毅、风尘仆仆的汉子。他们并非以勇猛着称的战将,而是周明海精心挑选、并经过李金唐亲自审核的“信使”——**阿成与阿明**。
阿成约莫三十五六岁,面容普通,属于丢入人海便难以辨认的类型,但他曾在曼谷做过五年木材生意,能说一口流利的泰语,对当地风土人情、尤其是华人商圈的规矩了如指掌。阿明稍年轻些,原是华侨子弟,家族与暹罗有些渊源,不仅懂泰语,心思更是缜密,枪法精准,是此行不可或缺的护卫。
“此行事关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存亡,乃至北吕宋未来的希望。”李金唐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目光如炬,扫过两人,“记住你们的身份,不是战士,是商人。来自北吕宋,寻求与曼谷潮汕商会陈振邦会长扩大贸易的商人。”
他指了指桌上两个毫不起眼、却异常沉重的藤箱。“这里面,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后诚意:一箱是金条,硬通货;另一箱,是几块我们珍藏的、极品紫檀木料。陈会长是识货之人,明白它们的价值。”
阿成沉稳地点点头:“明白,司令。我们只谈生意,不谈战事。寻找合作契机,试探落脚可能。”
“没错。”李金唐深吸一口气,“见到陈会长,见机行事。可以适当透露我们目前面临一些‘地方上的麻烦’,生意受到影响,急需寻找稳定且友好的新市场和……可能的产业转移地。但核心的军事困境,绝不可提!一切,都要在商言商的框架下进行。”
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力道很重:“路途艰险,国内关卡林立,海上也不平静。安全第一,万一……万一事不可为,保全自身。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务必把我们的‘善意’和‘诉求’,带到陈会长面前!”
“誓死完成任务!”阿成与阿明挺直胸膛,压低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没有隆重的送行,就在这个炮声隆隆的夜晚,两人换上南洋商人常见的丝绸衬衫和宽松裤子,带着那两份沉重的“礼物”,在一支精干小分队(将在边境线折返)的护送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南下的夜色,踏上了这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求生之路。
**接下来的十天,对阿成和阿明而言,是一场意志与运气的极限考验。**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穿梭于山林小径,躲避政府军的巡逻队和关卡。几次与敌军小队几乎迎面撞上,全靠阿明的机警和护卫小分队的掩护才得以脱身。穿越封锁线时,他们匍匐在泥泞的草丛中,听着头顶士兵的交谈和犬吠,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终于抵达海岸线后,他们又花费重金,找到了一艘敢于在戒严期间偷偷跑生意的旧渔船。狭小的船舱里挤满了各种气味,在风浪中颠簸起伏,呕吐物和海水的气味混杂,如同炼狱。他们紧紧抱着那两只藤箱,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历经海上颠簸、绕行岛屿、躲避海军巡逻艇,他们终于在暹罗湾一处偏僻渔村登陆。又几经辗转,换乘内河船只,沿着湄南河逆流而上。当那座充满异域风情、寺庙金顶在阳光下闪耀、河道上船只如织的都市——曼谷,终于出现在眼前时,两人已是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们没有片刻停歇,立刻按照周明海提供的地址,前往曼谷唐人街(耀华力路)寻找潮汕商会。**
唐人街喧嚣而富有活力,熟悉的粤语、潮汕话此起彼伏,让他们恍若隔世。高大的牌楼,林立的商铺,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料和潮湿水汽混合的味道。几经打听,他们在一座气派的、融合了中式与南洋风格的大宅院前,看到了“潮汕商会”的匾额。
通报姓名和来意(只说是北吕宋来的木材商人,受周明海先生所托,拜会陈会长),并暗中塞给门房一小块碎银后,他们被引进了偏厅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心中忐忑不安。他们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陈振邦会长,是否还记得周明海,是否愿意接见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约莫一炷香后,一名身着丝绸长衫、面容清癯、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在几名随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看起来约五十岁上下,气度沉稳,不怒自威,正是潮汕商会会长**陈振邦**。
“二位就是从北吕宋来的朋友?周明海先生近来可好?”陈振邦在主位坐下,语气平和,带着商人特有的客套,但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阿成连忙起身,按照商界礼节躬身问好,用流利的泰语夹杂着潮汕话回答道:“陈会长安好!晚辈阿成(化名),这位是我的伙计阿明。承蒙陈会长惦记,周先生一切安好,只是近来北吕宋地方不甚太平,生意上遇到些波折,故而特意派遣我二人前来,一是拜会陈会长,延续往日情谊;二来,也是看看能否在贵宝地,寻些新的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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