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王庭的内乱，如同一场草原上的沙暴，暂时遮蔽了南下的锋芒，却也让局势变得更加混沌不明。
勃尔帖与左谷蠡王之间的裂痕已公开化，双方在王庭内外剑拔弩张，小规模冲突时有发生，大规模的汗位争夺战一触即发。
大周北境的压力骤减，但摄政王府书房内的灯火，却并未因此提早熄灭。
“王爷，赫连勃勃又传来了消息。”凌默将一份密报呈上，“左谷蠡王按照您的要求，设法让右贤王部吃了亏，如今已彻底与勃尔帖撕破脸。他再次请求王爷的支持，希望大周能提供一批精良兵器和部分粮草，助他发动雷霆一击，夺取汗位。”
箫晋珩扫了一眼密报，随手丢在案上，语气淡漠：“兵器？粮草？他想得倒美。告诉他，大周不干涉他族内务。他能凭自己的本事坐上汗位，我大周自然承认。若没那个本事……”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面，“让他自己想办法。”
凌默会意：“是，属下明白。王爷是要他凭实力去争，如此，他上位后才会更加依赖我朝，不敢轻易背弃。”
“依赖？”箫晋珩冷笑一声，“草原狼，喂不熟。本王要的，不是他的依赖，是他的……忌惮。”他目光深邃，“让他知道，大周能扶他上去，也能拉他下来。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都不给，他才会更清楚地认识到，谁才是他不能得罪的人。”
凌默心神一凛，躬身退下。
王爷这是要彻底磨掉左谷蠡王的傲气，让他即便上位，也对大周心存畏惧。
苏晚棠在一旁听着，心中暗叹。
他的手段，总是如此凌厉精准，直击要害。
看似什么都没做，实则已将未来的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
“王爷不怕把他逼急了，转而与勃尔帖联手，或者找上其他人？”她递上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轻声问道。
箫晋珩接过茶盏，指尖温热：“勃尔帖刚愎自用，睚眦必报，左谷蠡王既已与他公开决裂，便再无回头路。至于其他人……”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草原上那些部落首领，个个精明似鬼，没有足够的好处，谁敢轻易插手王庭之争？况且，本王已让凌默放出了风声，谁若敢暗中资助左谷蠡王，便是与我大周为敌。”
他轻描淡写间，已断绝了左谷蠡王所有的外援可能。
苏晚棠了然。
这便是绝对实力的碾压。
大周不需要亲自下场，只需摆明态度，便足以影响整个草原的势力平衡。
“倒是京中，”箫晋珩话锋一转，看向她，“近日似乎也不太平静。”
苏晚棠点头：“妾身也略有耳闻。安阳长公主前日来时提及，陛下近日对漕运、盐政颇为关注，召见了几位相关官员，问询甚详。”她顿了顿，补充道，“其中一位，是苏……是罪臣苏秉谦的门生。”
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苏秉谦这个名字，对她而言，早已是前尘往事。
箫晋珩眸光微凝：“哦？看来，咱们这位陛下，是迫不及待地想有一番作为了。”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
但苏晚棠却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皇帝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哪怕只是雏形，对于总揽朝政的摄政王而言，都是一种微妙的变化。
更何况，牵扯到苏秉谦余党甚至前太子旧部。
“王爷……”苏晚棠有些担忧地望向他。
“无妨。”箫晋珩放下茶盏，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雏鹰总要学会自己飞。只要方向不错，手段干净，本王乐见其成。”他话虽如此，但苏晚棠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比刚才冷冽了些许。
他可以不恋权位，但绝不能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玩弄可能危害社稷、或者……可能威胁到她的把戏。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之上果然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景和帝在听取漕运改制的汇报时，对几个细节提出了颇为犀利的质疑，引得主持此事的户部官员冷汗涔涔。
虽然最终决策权仍在摄政王手中，但皇帝展现出的能力和主见，已让不少官员心中重新掂量。
同时，几位以往并不起眼、或与苏秉谦有些渊源的官员，开始在一些不太重要的位置上被调动、提拔。
动作不大，却逃不过箫晋珩的眼睛。
“陛下这是……在试探？”苏晚棠看着凌默送来的名单，轻声道。
箫晋珩正在批阅奏章，头也未抬：“试探本王的底线，也试探朝臣的反应。手段还算稚嫩，但心思……已经不简单了。”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苏晚棠却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王爷打算如何应对？”
箫晋珩终于放下朱笔，抬眸看她，目光深沉：“水至清则无鱼。朝堂之上，有点波澜未必是坏事。只要不越过底线，本王可以容他慢慢折腾。”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看着她，“你在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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