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梆子刚敲过两下,东城巡防营的粮场就闹开了。三辆蒙着灰布的粮车在晨光里停得歪斜,负责卸粮的士兵王二柱蹲在麻袋旁,手指捻起一撮褐色的谷物,指尖立刻沾了层细沙 。
他把谷物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狠狠啐了口唾沫,声音里满是火气:“这哪是军粮!沙子比米粒还多,煮出来的粥能硌掉牙!”
围过来的士兵们纷纷伸手去掏麻袋,有的掏出了小石子,有的摸出了发黑的谷壳,原本还算整齐的粮堆瞬间乱成了一团。“上个月的粮还能勉强吃,这个月怎么就成这样了?”“肯定是粮官故意刁难咱们!谁让头儿得罪了镇远侯!”“这日子没法过了,总不能让咱们吃沙子吧!”
吵嚷声顺着风飘进值房,于轩正对着桌上的公文皱眉.
那是兵部昨日送来的斥责文书,墨迹还透着几分新气,“行事操切,有失校尉本分” 八个字像根刺,扎得他眼睛发疼。他放下毛笔,指尖在纸页上摩挲着,心里明镜似的:粮草掺沙、公文斥责,还有前天夜里那两个被打的士兵,全是镇远侯的报复,背后更是有摄政王的默许。
“头儿!您快去看看吧!粮里全是沙子!” 王二柱掀开门帘冲进来,脸上还沾着点谷糠,语气急得发颤,“弟兄们都等着您拿主意呢!总不能让咱们吃这种破粮!”
于轩站起身,指节因为用力攥着公文而泛白。他知道,此刻若是发作,只会落人口实。说他纵容士兵闹事,到时候摄政王正好有理由撤他的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火气,声音尽量平稳:“慌什么?先把掺沙的粮挑出来,能吃的部分留着,不能吃的堆在一旁。我去趟户部,问问这粮是怎么回事。”
“去户部有啥用啊!” 王二柱急得直跺脚,“粮官早跟镇远侯穿一条裤子了,您去了也是白跑!”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于轩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告诉弟兄们,放心,我不会让大家饿着。就算真要吃沙子,我也跟你们一起吃。”
王二柱看着于轩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分敷衍,他愣了愣,终于低下头:“俺知道了,头儿。俺这就去让弟兄们挑粮。”
等王二柱走后,于轩重新坐回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 “老黑”。冰冷的手链贴着皮肤,却压不住他心底的焦虑。
他不是怕镇远侯的报复,而是怕这股怨气散了弟兄们的士气。巡防营刚有起色,若是因为粮草的事乱了军心,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耗子抱着个布包,几乎是跌撞着冲进值房,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连呼吸都带着颤音:“头、头儿!苏姑娘…… 苏姑娘派人送消息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布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秀,正是苏妙音的手笔。于轩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只有短短两行字:“镇远侯求援摄政王,粮草、伤人皆其授意。城西铸铁坊初五弃废铁渣,避守卫,可收。”
看完纸条,于轩捏着纸角的手紧了紧。苏妙音的消息总是来得这么及时,像一场及时雨,却也总让他心里犯嘀咕。她就像躲在暗处的猎手,精准地盯着他的困境,每一次伸出援手,都像是在给他系上一根看不见的绳子。
他知道,这 “帮助” 不是白来的,迟早要还,但此刻,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铸铁坊的废铁渣……” 于轩低声重复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初五…… 还有三天。” 他抬头看向耗子,“你去跟老铁说,让他挑五个手脚麻利、嘴严的弟兄,初五那天寅时去城西铸铁坊,顺着后墙的排水沟进去,那里应该有堆废铁渣,能运多少运多少,注意别被守卫发现。”
“俺明白!” 耗子眼睛一亮,刚才的慌乱瞬间消散,他用力点头,“俺这就去找老铁,保证办妥!” 说着,他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连布包都忘了拿。
于轩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把布包收好。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晨光里的营区渐渐恢复了秩序。
士兵们正蹲在粮堆旁,用筛子仔细挑着沙子,偶尔传来几句说笑,怨气似乎散了些。老铁站在粮场中央,手里拿着个大筛子,正给新兵演示怎么挑得更快,他那铁塔般的身影,像根定海神针,让周围的士兵都安了心。
于轩的目光落在老铁身上,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从边境到京城,老铁总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有他在,弟兄们就觉得踏实。可这份踏实,却让他更觉压力。
他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能量来源,解锁更有用的科技,才能真正护住这些信任他的弟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吃口干净的粮都要看人脸色。
三天后,寅时的天还蒙着层墨色,城西铸铁坊的后墙外,老铁带着五个士兵正猫着腰往里钻。排水沟狭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老铁体型壮硕,挤得肩膀生疼,却连一声哼都没敢出。他知道,这次的事关系到 “老黑” 的能量,关系到头儿的计划,绝不能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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