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小院不算宽敞,但胜在清净。院角一棵老槐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在午后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瘸叔就坐在树下的石凳上,面前摆着那个磨得油光发亮的紫砂小茶壶,壶嘴正袅袅地冒着些许白气,茶香清浅,与这京城驿馆略显浮华的气息格格不入。
于轩搬了个马扎坐在他对面,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片枯黄的槐树叶子。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京城街道特有的、混合着尘土、香料和人群体温的复杂气味。耗子那庞大却“重点突出”(突出在摄政王拉肚子这种八卦上)的情报网,让他对京城这潭水的“深度”和“浑浊度”有了更直观,也更哭笑不得的认识。
瘸叔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半杯茶,浑浊却透着精光的眼睛在于轩脸上扫了扫,像是能看穿他平静外表下的那点无奈和躁动。他抿了一口茶,咂咂嘴,这才悠悠开口,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却字字清晰:
“咋样,小子?这京城的风,吹着是不是比边境的沙子还噎人?”
于轩将手里的枯叶碾碎,任由碎屑从指缝间飘落,淡淡道:“风倒是不噎人,就是规矩多,眼睛也多。” 他想起宫宴上的玉箸、泼洒的酒液,还有那些看似含笑实则审视的目光。
瘸叔呵呵低笑了两声,那笑声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这才哪儿到哪儿。京城这潭水啊,看着光鲜亮丽,底下可比边境那能淹死人的沼泽还浑,还深。沼泽里陷进去,还能扑腾两下,运气好能爬出来。这潭水里头,藏着吃人不吐骨头的漩涡,还有戴着笑脸面具的水鬼。”
他用那根枣木拐杖轻轻点了点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敲打什么无形的警钟。
“在这种地方,聪明人活不长——你太聪明,看得太透,挡了别人的路,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家就得想法子让你‘意外’消失。” 他顿了顿,瞥了于轩一眼,“傻子也活不好——真傻,就被人当枪使,当垫脚石,死了都不知道咋回事。”
于轩抬起眼皮,看向瘸叔:“那该怎么活?”
瘸叔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像一个老农在传授看天种地的经验,带着点朴素的狡黠:“只有一种人能活得久,还能活得不太憋屈——就是会装傻的人。”
“装傻?”于轩眉峰微挑。他前世是雇佣兵王,靠的是绝对的实力、精准的判断和铁血的作风;“装傻”这个词,在他的字典里几乎等同于“怯懦”和“无能”。
“对,装傻。”瘸叔肯定地点点头,又抿了口茶,“不是真傻,是心里门儿清,面上却要糊糊涂涂。该看明白的,一眼看到底;该说破的,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要让那些盯着你的人觉得,你这个人,有点本事,但不多;有点脾气,但不坏大事;可能有点小运气,但终究上不了台面,构不成啥威胁。”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掰着数:“在这里,多看——看别人怎么行事,看风向往哪边吹;多听——听弦外之音,听话里的陷阱;多想——把看到的听到的,在肚子里翻来覆去琢磨透了。”
然后,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于轩脸上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补充道:“最后,才是少说话。尤其你啊,小子,” 他语气加重了些,“你现在风头正劲,边境那点军功,在这京城里不算啥,但也足够让好些人睡不着觉了。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地盯着你呢。”
于轩面无表情地听着,内心OS却在疯狂刷屏:“我装冷酷是职业需要,是习惯了用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解决问题。装傻……这业务我不熟啊!万一演技不过关,被人当成真傻叉按在地上摩擦怎么办?或者一个没忍住,吐槽之力爆发,当场拆穿某个权贵的虚伪面具,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觉得,瘸叔最后那句“少说话”,大概很大部分是针对他这管不住的内心吐槽和偶尔犀利的言辞而发的真心话。
瘸叔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用拐杖虚点了点他:“别不服气。你以为在边境带兵,靠勇猛就行?到了这儿,你那套‘直来直往’的作风,就是最大的破绽。就拿你昨个儿宫宴上泼人一身酒那事来说……”
于轩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抽。
瘸叔继续道:“……你若真是个‘憨直’的边军糙汉,当时就该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结结巴巴请罪,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表面恭敬,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娘,还琢磨人家衣服料子值多少能量。”
于轩:“……” 被说中了。
“你得学会把那点‘精明’藏起来,藏得深深的。” 瘸叔语重心长,“让人捉摸不透,才是最好的护身符。别人觉得你憨,对你放松警惕,你才有机会在底下做你想做的事。就像……” 他目光扫过于轩房间那盖着粗布的箱子,意有所指,“……捣鼓你那些‘破铜烂铁’。”
于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内心恍然:“原来如此。‘装傻’是为了更好地‘捡破烂’?这个逻辑……我竟然无法反驳。” 他忽然觉得,瘸叔这套“生存哲学”,似乎意外地契合他的“金手指”发展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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