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掠过斜坡，林小满肩上的弟弟动了一下，手指在她衣领边缘抓了抓。她没停下，脚步稳稳踩在碎石上，背影逆着天光朝山道下行。老兵魂魄飘在她侧后方半步，身形依旧稀薄，但不再随风晃动，像一缕终于找到方向的烟。
老槐树横在岔路口，树皮皲裂如刻满旧事。林小满绕到树后，将弟弟轻轻放下，红绳从腰间解下，缠上树干三圈。绳结拉紧的瞬间，树皮裂纹里浮出一道暗金纹路，与她怀表背面的刻痕同源。她没多看，转身时已摸到袖口的铜钱。
十二道黑影从山壁两侧无声逼近，呈半圆围拢。他们脚步一致，袖口翻起时露出骷髅纹刺青，剑刃在日光下泛青，映出岩壁上几道未干的血痕。左侧四人突进，剑尖直取她咽喉。
老兵魂魄一步踏前，军刀自虚空中凝成，刀身燃起幽蓝火焰。他横刀扫出，火线割裂空气，逼退左翼三人。林小满蹲身，四枚铜钱钉入地面缝隙，铜面朝下，纹路朝外。地面立刻渗出黑色粘液，顺着石缝蔓延，缠住右侧敌人的脚踝。一人踉跄，剑锋偏斜，擦着她肩头划过。
树冠阴影里，为首的蒙面人抬起手。其余八人同时变向，剑尖相触，连成一张光网。老兵魂魄挥刀斩去，刀火撞上光网，火星四溅，反震之力让他胸口一闷，魂体泛起波纹，像是被无形重锤击中。
“这是阵法？”林小满低声问，引魂铃在袖中震动，铃舌撞击内壁发出闷响。
“不是。”老兵的声音低沉，“是血祭。他们用活人血当引子，催动邪阵。”
话音未落，地面裂开细纹，血色从石缝中渗出，迅速勾勒出八卦轮廓。三名蒙面人突然抬手，刀刃横过脖颈。血喷洒而出，精准落在乾、坤、巽三位。阵眼处升起一道血柱，柱中浮现出倒悬的九宫图，纹路与锁魂石上的金纹完全相反，却带着熟悉的压迫感。
林小满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怀表表面。表盖“咔”地弹开，金纹投影自表盘射出，覆盖在血色八卦之上。两种符号在空中交击，火花四溅，空气中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声响。血阵晃动，倒九宫图扭曲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老兵魂魄将军刀刺入自己心口。没有血，只有一道强光自他体内爆发，如烈日初升，吞没三名正在施术的蒙面人。他们连惨叫都未发出，身体迅速干瘪，像被抽走所有生气。林小满趁机掷出七枚桃木钉，钉尖朝下，精准钉入血柱与地面连接的七个节点。
倒悬九宫图剧烈震颤，两个站在坎位与离位的蒙面人突然七窍流血，仰面倒地。为首者却发出一声枭笑，袖中滑出一把短匕，刃身泛紫，显然淬了剧毒。他身形一闪，已逼近林小满，匕首直刺她咽喉。
距离三寸，她颈间的怀表突然射出一道强光，正中匕首。铁刃在半空熔化，滴落的铁水灼烧地面，发出“嗤嗤”声响。蒙面人的面具同时炸裂，碎片飞溅。露出的脸，眉骨高耸，右耳缺了一角——与她在黑帮据点见过的头目有七分相似。
林小满没有迟疑，一手抓住怀表射出的光束，另一手将它引导向阵眼血柱。光束触血的刹那，整条山道剧烈震动，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山体发出沉闷的呻吟。
老兵魂魄抬起手，将军刀掷出。刀锋飞至半空，骤然碎裂，化作无数光点。光点凝聚，竟显出他年轻时的模样——肩扛步枪，军装笔挺，眼神锐利如刀。那身影一把抱住为首者，两人一同坠入正在崩塌的血阵。血柱轰然炸开，倒九宫图如玻璃般碎裂，碎片在空中燃烧成灰。
林小满拽起弟弟，冲向官道。身后传来山石滚落的轰鸣，紧接着是一声尖锐的爆响，像是某种容器被彻底击穿。她回头，只见遗迹所在的山腹方向，一团血色烟云冲天而起，形状如伞盖，缓缓扩散。
怀表在她胸口发烫，指针开始疯狂逆时针旋转，表链末端的小环扣灼热得几乎烫伤皮肤。
官道尽头，三辆黑色轿车静静停着，车灯亮起，冷光如兽瞳般锁定他们。车顶天线微微颤动，顶端浮现出与血阵中相同的倒九宫标志，缓缓旋转。
林小满将弟弟藏进路旁稻草堆，引魂铃从怀中取出，悬于稻草上方。她指尖轻弹铃身，铃音清越，却带着某种低频震颤。音波扩散的瞬间，稻草堆上方浮出一道半透明人影——周予安站在那里，穿着校服，脸色苍白，眼神却坚定。他对着轿车方向轻轻吹了口气。
三辆车的车灯同时爆裂，玻璃碎片溅落一地。
趁着黑暗，林小满带着老兵魂魄绕向后山小径。怀表在穿过一块界石时突然蜂鸣，表盖内侧浮现出新的符号——一道螺旋纹环绕九点阵列，与她在书店地下某页笔记上见过的图案完全吻合。
稻草堆里传来细微响动。弟弟的手指缓缓伸出，勾住她的衣角。她低头，看见他腕间的红绳已变成纯金色，绳结处凝聚着一滴血珠，晶莹欲坠，却始终未落。
远处，黑色轿车引擎重新启动，低沉的轰鸣撕开寂静。山体崩塌的余音仍在回荡，与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林小满握紧怀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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