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在忙碌与期盼中悄然滑过。“幸福果蔬邻里互助群”像一棵被小心浇灌的树苗,缓慢却坚定地生长着,成员人数突破了三百五十人。小颖俨然成了半个“群主”,每天除了店里的事,就是捧着手机回复群消息,发布特价信息,偶尔还发点买菜小窍门或者简单的家常菜谱,群里的氛围被她经营得越来越有烟火气息。
这个周六,天气晴好,生意也比往常更加红火。一家人从早上开门就忙得脚不沾地,称重、算账、招呼客人,连喝口水的工夫都难得。虽然累,但看着络绎不绝的顾客和不断进账的营业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照这个趋势,今天突破四千营业额大有希望。
中午时分,是一天中最繁忙也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店里挤满了挑选商品的顾客,岳母冯英在肉摊前挥汗如雨,砍刀与案板碰撞发出富有节奏的“咚咚”声。
这时,住在对面小区、以消息灵通着称的刘阿姨拎着布袋子挤了进来。“冯妹子,给我割二两里脊肉,要最嫩的,我小孙子要吃滑溜肉片!”
“好嘞,刘姐,马上给您切!”冯英手下不停,利落地从一大块里脊上片下薄薄的一层,动作娴熟精准。
趁着称重的空档,刘阿姨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一种分享重大消息的神秘感,对冯英和旁边正在整理蔬菜的王刚母亲李秀兰说:“哎,你们看到没?对面小区底下,那排空了快半年的门面,今天围起来开始装修了!”
李秀兰闻言,直起腰,擦了擦额角的汗,随口问道:“是吗?终于租出去了?开的啥店知道不?”
“嘿,可不是小打小闹!”刘阿姨的音调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带着点与有荣焉的兴奋,“听说是几个有钱老板合伙投资的,要开一家大型生鲜超市!名字好像叫……叫‘超越果蔬’!嚯,那阵仗,听说要把那六间门面全部打通,装修得亮亮堂堂的,要搞成咱们这周边货最全、价格最便宜的超市!”
“大型超市?超越果蔬?”李秀兰手里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正在剁肉的冯英也停下了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大型超市?价格还便宜?刘姐,你这消息靠谱吗?”
“那还有假?”刘阿姨见引起了重视,说得更起劲了,“我闺女就在那边物业上班,内部消息!人家那是连锁的,有统一的进货渠道,成本低,肯定比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卖得便宜啊!还说以后要搞什么会员价,天天特价呢!你们这店啊,正好对着人家大门,到时候……”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股担忧和隐隐的“你们要难办了”的意味,已经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刘阿姨拿着切好的肉,又絮叨了几句关于“超越果蔬”据说有多么财大气粗、装修多么上档次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付钱离开了。
她人一走,肉摊前似乎留下了一片无形的低气压。
冯英手里的砍刀再也挥不出刚才那股利落劲儿了,她忧心忡忡地看向李秀兰:“秀兰,这……这要真开个大超市,就在咱们正对面,这生意……”
李秀兰没了整理蔬菜的心思,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可不是嘛!人家大超市,东西多,地方大,看着就气派,价格再一低,谁还来咱们这小店买啊?”她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店门外,仿佛能穿透街道,看到对面那正在紧锣密鼓装修的未来的“巨无霸”。
下午,趁着客流稍微稀疏的间隙,冯英到底坐不住,解下围裙,借口去买点东西,亲自跑到马路对面去打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是真的。”她灌了一大口水,语气沉重地对围过来的李秀兰和刚搬完货的王建国说,“围挡都拉起来了,里面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我问了旁边开店的老王,他也说是要开个大生鲜超市,名字就是‘超越果蔬’。听说光是装修就要投好几十万呢!”
王建国蹲在门口,默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佝偻的背脊,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几十万的装修费,对于他们这个倾尽所有才维持下来的小家小店来说,是一个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李秀兰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怎么是好!咱们这店刚有点起色,群里也才拉了这点人……这……这不是要了命了吗!”她一想到未来门可罗雀的凄凉景象,就觉得眼前发黑。
原本因为周末生意好而带来的那点喜悦,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冲击得荡然无存。店里弥漫着一股焦虑和不安的气氛,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王刚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当听到“超越果蔬”这个名字时,他的心猛地一沉,前世那段最为灰暗的记忆碎片骤然清晰——客源不断流失,店里日益冷清,父母愁苦的脸,最终在临时菜市被取消后,无奈关门的那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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