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红三娘那枚象征着绝对权力的红玉骨戒,沈筹没有片刻耽搁。
他带着崔诀和白景明,径直穿过万骨窟的层层鬼域,前往其最深处,也是最混乱的心脏——销金窟。
销金窟,名副其实。这里是万骨窟最大的赌场,更是一座巨大的焚化炉,日夜不停地将无数鬼魂的功德、希望乃至最后的尊严,焚烧成灰。
刚一踏入,一股由贪婪、绝望、狂喜与怨恨交织成的浓稠气息便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魂体发沉。
鬼声鼎沸,震耳欲聋。
骰子在魂盅内疯狂碰撞的清脆声,牌九被输红了眼的赌鬼狠狠砸在玄铁木桌上的闷响,夹杂着赢家癫狂的笑声与输家嘶哑的诅咒,共同谱成一曲混乱而绝望的交响乐。
空气中,劣质魂香混合着鬼魂执念过度燃烧后的焦臭味,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作呕的气息。白景明这位技术宅的魂体本就虚弱,此刻更是被熏得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沈先生,此地……便是万骨窟溃烂最深的毒瘤。”崔诀紧跟在沈筹身侧,压低了声音,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销金窟由一个叫‘刀疤刘’的鬼王把持。他是万骨窟最早盘踞于此的恶鬼之一,凶悍异常,手底下养着上百号亡命鬼卒。此处的利益盘根错节,几乎牵动着万骨窟所有势力的神经。”
崔诀的话没有说完,但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这里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想动它,等于向整个万骨窟的旧秩序宣战。
沈筹却置若罔闻,面色平静如水,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地扫过全场。
在他眼中,没有混乱的赌客,没有凶神恶煞的鬼卒,只有一组组飞速跳动的数据流。
……
一切运营数据,在他眼中无所遁形,清晰得仿佛一张实时更新的财务报表。
“走吧,去会会这位刀疤刘。”沈筹淡淡开口,语气不像是来夺权,更像是来巡视自家的产业。
三人无视周围投来的各色目光,穿过喧闹污浊的大厅,径直走向赌场二楼的账房。
门口,两名气息彪悍的鬼卒见是生面孔,刚要厉声呵斥,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到了沈筹身后的崔诀。前判官的威仪即便落魄,也非寻常鬼卒所能直视。
两名鬼卒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进去通报。
片刻之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横肉的独眼恶鬼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脸上那道从额角斜劈至下巴的狰狞刀疤,随着他咧嘴的动作,像一条丑陋的血色蜈蚣在蠕动。
此鬼,正是销金窟之主,刀疤刘。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我们尊贵的崔判官给吹来了?”刀疤刘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目光却像刀子一样,越过崔诀,死死钉在为首的沈筹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蔑视。
“这位,想必就是那位得三娘看重,要来接管我们万骨窟的沈先生吧?久仰大名,真是久仰大名啊!”
他嘴上说着“久仰”,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几乎要凝成冰渣。
沈筹神色不变,甚至懒得与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奉红三娘之命,即刻起,销金窟所有业务由我全权接管。把账本交出来。”
刀疤刘脸上的假笑僵硬了一瞬,随即咧得更开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好说,好说!沈先生要查账,我们这些做小的,当然要全力配合!”
他猛地转身,走进账房,片刻后,将一本积满灰尘、边角破烂不堪的所谓“账本”,用两根手指嫌恶地捏着,然后“砰”的一声重重丢在桌上,激起一片呛鼻的烟尘。
“沈先生,您可看仔细了。万骨窟这地方,就是个烂泥坑,可不是您待惯了的金銮殿。账,可都在这儿了,您慢慢看,可千万别污了您的眼。”
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核心鬼卒,全都发出压抑不住的、充满恶意的哄笑声。
这是下马威。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挑衅。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沈筹:你一个外来的小白脸,就算有红三娘撑腰,到了这儿也得盘着!
与此同时,楼下大厅的赌客中,几个明显是托儿的恶鬼突然发难,猛地掀翻了赌桌。
“他妈的,又出千!这赌场没法玩了!”
“赔钱!赔钱!老子的功德血本无归了!”
场面瞬间大乱,然而周围巡逻的鬼卒却个个抱臂而立,视若无睹,只是用戏谑的眼神瞟向二楼的沈筹,等着看他如何收场。
软硬兼施,内外夹攻,一套组合拳打得又快又狠。
崔诀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魂体都因愤怒而波动起来,正要发作,却被沈筹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了。
沈筹甚至没有低头看那本假账一眼。
他只是轻笑一声,那笑声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压过了楼下所有的嘈杂与喧嚣。
他缓步走到二楼的栏杆前,双手负后,俯瞰着下方这片混乱而贪婪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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