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春天来得迟缓,直到四月末,冰雪才恋恋不舍地开始消融,露出下面沉睡了一冬的黑土地。街道两旁的杨树鼓起了毛茸茸的芽苞,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解冻的腥甜气息和一种万物复苏的生机。然而,这份生机之下,支援前线的紧张氛围并未有丝毫松懈,反而随着春季攻势的传闻而愈发凝重。
李振邦已经完全适应了侦查科快节奏的工作。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老同志带教的新人,凭借着在红星厂和黑瞎子屯积累的经验,以及他那套系统细致的分析方法,他已然成为二队侦破一般性社会治安案件的骨干力量。盗窃、诈骗、扰乱市场秩序……这些看似“普通”的案件,在战时背景下,都可能影响到后方的稳定和支前工作的效率。
这天刚上班,周队长就把一份简报拍在了李振邦桌上,眉头紧锁:“振邦,你看看这个,有点蹊跷。”
简报来自城北的“先锋机械厂”,这是一家承担着重要军工零部件生产任务的中型工厂。报告称,该厂的市级劳动模范、八级钳工赵永贵老师傅,已经失踪三天了。
“劳模失踪?”李振邦拿起简报,迅速浏览。赵永贵,五十二岁,党员,技术精湛,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为人正直,家庭和睦,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三天前下夜班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就此音讯全无。厂里和家属寻找无果后,才报了案。
“一个根正苗红、即将退休的老劳模,怎么会凭空消失?”周队长敲着桌子,“厂里担心是敌特分子搞破坏,绑架或者暗害我们的技术骨干,想以此延误军工生产!影响很坏!你和老钱(队里另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同志)马上去厂里,详细了解情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振邦立刻意识到案件的敏感性。如果真是敌特所为,性质将极其恶劣。他和老钱驱车赶往位于工业区的先锋机械厂。
厂区里机器轰鸣,但与红星钢铁厂那种灼热粗犷的氛围不同,这里更显精密和秩序井然。墙上除了支援前线的标语,还多了“向赵永贵老师傅学习”、“精益求精,保证质量”的口号。厂领导和技术科的同志接待了他们,言语间充满了对赵师傅的赞誉和对其失踪的焦虑。
“赵师傅是我们厂的宝贝疙瘩,好几个关键零件的加工难题都是他攻克的!他带的徒弟都成骨干了!”
“老赵这人,老实巴交,除了厂子就是家,连厂里组织的郊游都很少参加,怎么可能自己走丢?”
“会不会是……被人盯上了?他技术上知道得多……”
技术科的同志欲言又止的猜测,更增添了案件的阴影。
李振邦和老钱分头行动。老钱负责与厂保卫科一起,排查赵师傅的社会关系,尤其是近期有无与人结怨,或者有无发现被跟踪的迹象。李振邦则提出,要去赵师傅工作的车间和更衣室看看。
车间里,机床排列整齐,工人们正在专心操作。赵师傅的工作台被打扫得很干净,工具摆放井然有序,显示出主人严谨的习惯。李振邦戴上白手套,仔细检查工作台的每一个抽屉、角落,甚至机床的缝隙。在一本摊开在工具柜顶上的、用于记录加工参数的工作日志的夹缝里,他的指尖触到了一小片折叠起来的、质地特殊的纸张。
他小心地取出展开,那是一张当铺的当票!日期就在赵师傅失踪前两天!当品是一块“瑞士梅花牌怀表”,金额不菲。
一个即将退休、收入稳定的八级老钳工、市级劳模,为什么要去当铺当掉显然很珍贵的怀表?
这个发现让李振邦精神一振。这背后一定有隐情!他不动声色地将当票收好,又检查了赵师傅的更衣柜,除了工作服、肥皂毛巾等日常用品,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随后,他和老钱去了赵师傅家。那是工人新村一间普通的平房,家里陈设简单却整洁。赵师傅的老伴是个瘦小的妇人,眼睛哭得红肿,抓着李振邦的手反复念叨:“同志,老赵不会自己想不开的,他答应我要带我去北京看看的……他一定是遇上啥难事了……”
李振邦温和地询问赵师傅最近有无异常。赵大娘回忆说,老头子前段时间确实有点心神不宁,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问他也只说没事。大概半个月前,他好像还偷偷跟人借过钱,但没借到多少,为此还唉声叹气了好几天。
缺钱?当表?心神不宁?
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能性:赵师傅遇到了急需用钱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可能难以启齿,甚至……见不得光。
李振邦立刻带着当票,找到了那家位于老城区的当铺。出示证件后,掌柜的很配合,确认了这张当票,并回忆说当时来当表的老师傅确实显得很焦急,拿到钱就匆匆走了。
“他当时有没有说什么?或者有什么人陪着他?”李振邦追问。
掌柜的想了想:“好像……没有。就他一个人。不过……他出门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对面街角有个人影晃了一下,没看清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沪上警事:1950请大家收藏:(m.2yq.org)沪上警事:1950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