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阗国的都城笼罩在寿宴的喜庆里。城墙外的胡杨林染着秋红,城内的市集挂起彩幡,驼队载着贺礼穿梭在石板路上,铃铛声脆得像撒了把碎银。沈清辞带着楼兰的使团走在人群中,阿依古丽公主的汉式襦裙在胡服的海洋里格外醒目,裙摆上绣的“汉风胡韵”锦缎,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沈先生,于阗国王的侄子安漠,就是负责接待外宾的。”阿依古丽压低声音,指尖悄悄指向街角一个穿银袍的青年,“我父王说,他一直反对跟大靖通商,总说‘汉人会抢走我们的生意’。”
沈清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青年正和几个蒙面人低语,虽听不清内容,却能看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上面的纹样与黑风口劫案现场遗留的箭簇纹饰隐隐相似。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来,咱们的‘礼物’找对了主。”
寿宴设在王宫的大殿里。于阗国王端坐在金座上,花白的胡须垂到胸前,眼神却锐利如鹰。殿内摆满了各国的贺礼:波斯的地毯、大食的香料、吐蕃的绿松石……而大靖的空位上,本该摆放那箱皇家云锦,此刻却空着,像一道刺目的伤疤。
“楼兰的使者到了?”国王的声音带着沙哑,目光扫过沈清辞,“本王听说,大靖送给本王的寿礼,在黑风口被劫了?”
安漠立刻出列,拱手道:“王叔,依臣看,怕是有人不想让于阗与大靖交好。毕竟,商道通了,受益最大的是楼兰,咱们于阗……”
“安漠王子这话,就说错了。”沈清辞上前一步,声音清亮,“于阗的玉石、胡麻,若能经丝路运到中原,利润比卖给吐蕃高十倍。至于贺礼被劫,臣倒有个物件,或许能说明是谁在捣鬼。”
他从袖中取出那支刻着“柳”字的箭,递给内侍:“陛下请看,这是劫案现场遗留的箭簇,上面的纹饰,是大靖前朝柳家私兵的记号。柳家因谋逆伏法,残余势力流窜西域,就是想搅黄商道,让西域诸国与大靖反目。”
殿内一片哗然。于阗的贵族们交头接耳,有人想起去年柳家余孽曾来游说,许以重金让于阗断绝与大靖的往来;有人则见过安漠与那些“中原客人”密谈,当时只当是普通商人,此刻想来却疑点重重。
安漠脸色发白,强作镇定:“沈先生血口喷人!仅凭一支箭,怎能证明是柳家余孽?说不定,是你们楼兰自导自演,想嫁祸于人!”
“是不是嫁祸,一问便知。”沈清辞看向国王,“臣听说,安漠王子近日收留了一批‘中原工匠’,说是要教于阗人织锦。可否请他们出来,与臣带来的苏织娘对一对技艺?”
国王何等精明,见安漠眼神闪烁,已猜到七八分,当即沉声道:“传安漠府中的中原工匠上殿!”
片刻后,五个“工匠”被带了上来,个个眼神躲闪,手指粗糙,哪里像握过织梭的人。苏织娘上前一步,指着为首那人的手:“陛下请看,织锦人的指尖该有薄茧,且指腹因捻线会有细微的纹路,这人的手上只有握刀的厚茧,分明是习武之人。”
那人脸色骤变,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朝沈清辞刺来:“受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赵三郎从使团中冲出,挥刀格挡,两刃相碰溅起火星。阿依古丽带来的楼兰骑士立刻围了上去,不过片刻就将五人制服。其中一个被按倒时,腰间的令牌掉了出来,上面赫然刻着“柳府暗卫”四个字。
安漠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国王看着令牌,气得胡须发抖:“孽障!你可知,你差点毁了于阗的生路!”
沈清辞适时开口:“陛下息怒。安漠王子或许是被柳家余孽蒙骗,并非真心与大靖为敌。不如看在两国交好的份上,饶他一次,让他戴罪立功,协助抓捕残余的柳家势力。”
国王看向沈清辞,眼中闪过赞许:“沈先生果然有气度。就依你说的办!”他转向殿内众人,“从今日起,于阗与大靖永结商盟,关税减半,凡往来商队,于阗皆派兵护送!”
殿内响起雷鸣般的欢呼。波斯使者举杯道:“于阗王英明!丝路通,则诸国兴,这杯酒,敬大靖,敬楼兰,敬于阗!”
寿宴重新开席,烤全羊的香气混着葡萄美酒的甜香,驱散了方才的紧张。阿依古丽端着酒杯,对沈清辞笑道:“沈先生,你看,坏人虽多,可好人更多。”
沈清辞望着殿外——赵三郎正和于阗的商队首领讨价还价,苏织娘被一群胡女围着请教织锦技巧,连阿木都凑到小王子身边,教他玩中原的算珠。他举起杯,与阿依古丽碰了碰:“是啊,只要咱们心齐,再深的阴谋,也挡不住想好好过日子的人。”
深夜的于阗王宫,沈清辞给萧彻写密信。烛火摇曳中,他写下:“……于阗之险已解,柳家余孽落网三十余人,供出尚有残部藏匿在龟兹。臣与于阗王约定,下月联合龟兹,彻底清剿。西域商道,指日可安……”
信写完,窗外传来驼铃声,是赵三郎的商队在卸货。沈清辞走到窗边,看到于阗的百姓围着商队的马车,指着江南的绸缎发出惊叹,孩子们则抢着捡拾掉落的茶叶末,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他忽然想起林晚意信里的话:“太平不是敲锣打鼓换来的,是在一次次风雨里,你扶我一把,我帮你一程,慢慢熬出来的。”此刻望着这片在秋夜里渐渐安稳的土地,终于明白,所谓丝路花开,从来不是指某一朵花独自绽放,而是中原的玉兰、西域的玫瑰、沙漠的骆驼刺,在同一片阳光下,各展芬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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