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西市像个被打翻的百宝盒,从清晨到日暮,始终飘着香料、胡饼、绸缎和铜器的混合气息。古丽娅抱着叠好的葡萄帕站在街角,手心的汗把帕子边缘洇出淡淡的水痕,阿木正蹲在地上用粉笔画摊位的轮廓,小石头则攥着算盘,紧张得指尖发白。
“要不……还是请书铺掌柜帮忙代卖吧?”古丽娅看着往来穿梭的人群,那些穿绫罗绸缎的夫人、扛着货箱的脚夫、摇着折扇的书生,都让她觉得发怵,“我怕没人买……”
“怕啥?”阿木拍掉手上的粉,指着不远处卖胡旋舞俑的摊位,“你看那胡商,口音比你重多了,不照样把俑卖得红火?咱们的帕子绣着真葡萄,比他那陶俑实在。”他从布包里掏出块木板,上面是小石头连夜写的招牌:“西域葡萄帕,每匹十五文,买三赠葡萄干。”
木板刚立起来,就有个梳双鬟的丫鬟凑过来,手指戳着帕子上的藤纹:“这线咋看着发棕?是不是染坏了?”
古丽娅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刚要解释,阿木已经开口:“这是用西域的胭脂石染的,太阳底下才显红,比长安的苏木水耐洗。不信你看——”他拿起帕子对着阳光,果然,那些青藤的边缘泛出淡淡的红,像沾了点落日的余晖。
丫鬟“呀”了一声,转头对不远处的马车喊:“小姐!您看这帕子多特别!”
马车里探出位穿绿裙的小姐,指尖划过帕子,忽然笑了:“这葡萄粒绣得真精神,像刚从藤上摘下来的。”她一口气买了五张,临走时指着古丽娅的胡服道,“你的衣裳也好看,要是帕子能绣上你这裙摆的花纹,我还来买。”
第一笔生意做成,三人都松了口气。小石头扒着算盘珠子算:“五张赚四十五文,除去本钱,净赚二十一!”他在布包里翻出个小陶罐,把铜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这是今天的第一桶金!”
日头升高时,摊位前渐渐围了人。有买菜的老妇人指着帕子问:“能当包头布不?”古丽娅赶紧说:“能!这布是于阗的细棉布,洗了不缩水。”有书生模样的人对着招牌上的“西域”二字沉吟:“你们是从楼兰来的?我去年去过那里,胡杨林的秋景真是绝了。”
阿木趁机搭话:“先生要是喜欢,下次可以绣胡杨林的纹样,您给说说具体的样子?”
书生来了兴致,蹲在摊位旁比划:“树干要歪歪扭扭,叶子得金黄金黄的,地上再落几片……”古丽娅听得认真,随手在帕子的边角绣了片小小的胡杨叶,书生看了连说“像极了”,当场订了两张。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晕,阿木去买了三张胡饼,古丽娅从布包里掏出皮囊,里面是她早上煮的酸梅汤。三人蹲在摊位后,就着饼子喝酸梅汤,胡饼的芝麻混着酸梅的清爽,竟比太学食堂的饭菜还香。
“你看那边。”小石头忽然指着斜对面的摊位,那里摆着堆西域的葡萄干,摊主正用生硬的汉话吆喝,“他的葡萄干比咱们的贵两文。”
阿木啃着饼子笑:“那是没尝过古丽娅家的。”他从布袋里抓出把葡萄干递过去,“尝尝?这是用沙枣木熏过的,带点焦香。”
摊主尝了一颗,眼睛一亮,用胡语说了句什么。古丽娅眼睛瞪得圆圆的,转头对阿木说:“他问能不能用葡萄干换咱们的帕子,一张帕子换两斤!”
“换!”阿木立刻应了,“但得让他帮咱们吆喝——就说‘这帕子配我的葡萄干,绝了’。”
不一会儿,就听见那摊主用汉话和胡语交替吆喝:“西域帕子配西域果,甜到心里头哟!”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摊位前的人更多了。
傍晚收摊时,帕子卖得只剩三张,陶罐里的铜钱沉甸甸的,晃一晃能听见“哗啦”的脆响。小石头扒着算盘算了半天,突然跳起来:“今天赚了一百三十七文!够买两匹素布了!”
古丽娅摸着空了大半的布包,忽然舍不得起来:“这些帕子像我的孩子似的,卖出去还挺想它们。”
“想就再绣。”阿木扛起木板,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以后咱们每月来一次西市,让长安人都知道,西域的葡萄不仅能吃,还能绣在帕子上,跟着驼铃走到长安来。”
往太学走的路上,暮色渐渐浓了。古丽娅的布包里装着换来的葡萄干,阿木的肩上扛着木板,小石头捧着沉甸甸的陶罐,罐子里的铜钱响了一路,像首快活的歌。路过书铺时,掌柜探出头笑:“听说你们今天卖得红火?我就说嘛,带着烟火气的东西,才最招人喜欢。”
三人相视而笑,脚步轻快。西市的灯火已经亮起来,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分不出谁是绣帕的手,谁是算账的指尖,谁是捧着希望的掌心。但他们都知道,这片热闹的烟火气里,已经有了属于他们的,一小簇来自西域的光。
天刚蒙蒙亮,小石头就抱着账本蹲在院里的石榴树下,笔尖在纸上划拉得沙沙响。晨露打湿了他的袖口,他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账页上那串歪歪扭扭的数字——昨天换的两斤葡萄干,按市价该记“收入二十五文”,可按“一张帕子换两斤”的约定,又该记“支出三张帕子成本十八文”,一进一出,这笔账竟比算“商队粮草账”还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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