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的第一缕晨光,先照在了波斯商队的琉璃摊子上。哈桑正用麂皮擦拭一盏缠枝纹琉璃灯,灯壁上的阳光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隔壁东瀛商人小野的漆器盒上,像撒了把金粉。
“阿木君,”小野捧着个描金漆盒,隔着货摊朝“同心铺”喊,“这是京都来的‘螺钿盒’,想换十匹蜀锦,给家中女眷装绣线。”
阿木刚把账册摊开,闻言抬头笑:“小野先生,蜀锦分三等,您这盒子若用上等锦,顶多换八匹。”他拿起算盘噼啪一算,“要么减两匹,要么我再加两匹中等锦,如何?”
小野盯着算盘上跳动的珠子,忽然拱手:“阿木君的账,比京都的算师还精!就依你。”
古丽雅这时从后屋出来,手里捧着匹新织的锦缎,上面用波斯金线绣着东瀛樱花:“哈桑大哥,你要的‘樱藤锦’绣好了,你看这金线的光泽,配你的琉璃灯正好。”
哈桑眼睛一亮,接过锦缎在阳光下展开,金线与樱花交辉,竟比单纯的波斯纹样更添几分柔婉。“古丽雅姑娘的手艺,比波斯的宫廷绣娘还神!”他当即让人搬来一箱安息香,“这个换,够不够?”
正说着,小石头举着画册冲进铺子,画册上画着个金发碧眼的大食商人,正蹲在胡饼摊前,用手抓着饼吃,旁边配着字:“他说用手抓着吃,才够味。”
“这是阿里,”阿木解释道,“大食的香料商,昨天刚到,说要学中原的‘煎饼果子’。”
话音未落,阿里就掀着长袍跑进来,手里举着个油纸包:“阿木,你看!我做的‘胡饼夹肉’,放了你们的花椒,好吃!”他说着递过来,饼里的羊肉混着花椒香,竟意外和谐。
小石头赶紧翻开画册,唰唰几笔把阿里的笑脸画下来,旁边添了个咬了一半的胡饼:“等画满了,就编成《万国食记》,让长安人都知道,大食的饼也能夹中原的花椒。”
日头渐高,西市的人越来越多。波斯的琉璃、东瀛的漆器、大食的香料,与中原的丝绸、茶叶、瓷器在货摊上交错摆放,讨价还价的声音里,汉话混着波斯语、东瀛语,像支热闹的曲子。
林晚意带着侍女路过时,正见哈桑教中原绣娘用金线,小野跟胡饼摊主学揉面,阿里则缠着阿木问“如何把香料卖给江南的药铺”。她站在“同心铺”门口,看着古丽雅的绣绷上波斯藤蔓缠着东瀛樱花,忽然对侍女道:“让人把阿木的账册抄一份,送进宫给陛下。告诉他,这西市的热闹,比奏折上的数字更实在。”
风从货摊间穿过,带着香料、面粉、绸缎的气息,吹得“同心铺”的幌子轻轻摇晃。幌子上,阿木写的“万国商声”四个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原来这天下的生意,从不是你输我赢,是你带你的琉璃,我捧我的丝绸,凑在一起,就成了谁也离不开谁的暖。
早朝的钟声刚落,礼部尚书的奏折就像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朝堂。
“陛下,”王尚书捧着奏折,声音沉沉,“西市近来胡风盛行,大食商人当众杀生祭祀,波斯人彻夜歌舞,更有东瀛人在街头设坛讲学,直言‘中原历法不如其国’!长此以往,国体何在?”
站在一旁的吏部侍郎立刻附和:“臣也听闻,有世家子弟学胡语、着胡服,甚至与胡商通婚!此乃‘以夷变夏’,不可不防!”
萧彻指尖轻叩龙椅扶手,目光落在户部尚书身上:“李尚书,昨日西市的税收,是多少?”
李尚书出列躬身:“回陛下,仅昨日一日,西市税收达三千两,其中胡商交易占四成,比上月增了两成。波斯的琉璃、大食的香料经江南转销,已为国库增收五千两。”
“哦?”萧彻看向王尚书,“王尚书觉得,这‘胡风’,碍着国体了?”
王尚书梗着脖子道:“陛下!钱财乃末节,纲常才是根本!若任由胡俗蔓延,恐民心离散!”
“民心?”林晚意从屏风后走出,手里捧着本画册,正是小石头画的《万国市井图》,“臣昨日去西市,见中原绣娘学波斯金线绣,胡商学做胡饼夹花椒,孩童们围着阿里的香料摊,问‘大食的星星和长安的一样吗’。王尚书觉得,这是民心离散,还是民心相通?”
她翻开画册,指着其中一页:“这是波斯商人哈桑,用赚来的钱捐了五十石粮食,给城南的粥棚;这是东瀛使者小野,把京都的农书译成汉话,教百姓种新稻。他们带来的不只是货物,还有手艺、学问,这又碍着哪条纲常?”
王尚书一时语塞,却仍不服气:“可……可夷夏有别,岂能混为一谈?”
萧彻这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力量:“朕以为,所谓‘夏’,不在衣冠语言,在‘仁’与‘礼’。波斯商人捐粮是仁,小野译书是礼,他们守着这份仁礼,便是‘夏’。反之,若有人只知空谈纲常,却见不得百姓得实惠,那才是真的‘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臣:“即日起,设‘鸿胪寺译馆’,选通晓胡语者入馆,译各国书籍;令户部与阿木共同拟定《万国贸易法》,规范交易;国子监增设‘异域课’,让学子知天下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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