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在香料铺做伙计的第三个月,学会了做长安的胡饼。
不是西域那种硬邦邦的馕,是加了芝麻和葱花的软胡饼,刚出炉时鼓鼓囊囊的,咬一口能烫得直呼气,却忍不住再咬第二口。教他做饼的是西市的张阿婆,张阿婆的铺子就在“同心铺”隔壁,总说:“阿吉啊,要想在长安扎根,先得学会做长安的吃食。”
这天清晨,阿吉踩着露水去帮张阿婆和面。他学着张阿婆的样子,把温水一点点倒进面粉里,手腕转着圈揉,面团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对喽,”张阿婆往面里撒了把盐,“力道要匀,就像你们楼兰人种地,急不得。”
阿吉揉着面,忽然想起娘在楼兰揉馕面团的样子,也是这样弯着腰,额头上渗着汗,只是用的是沙漠里的碱水,面里掺的是沙枣粉。他忍不住笑了:“阿婆,我娘做的馕,能放半个月不坏,下次我教您?”
“好啊!”张阿婆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正好让长安人尝尝西域的饼,配着我的胡饼吃,一个硬一个软,像对亲兄弟。”
不一会儿,第一炉胡饼烤好了。阿吉用布垫着拿出一个,趁热掰开,里面的葱花和芝麻香瞬间窜出来。他往里面夹了片卤好的羊肉——是阿里从大食带来的做法,用安息香卤的,不膻不腻。
“尝尝?”他把胡饼递给刚算完账的阿木。阿木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气,含糊道:“比西域的馕多了点……长安的烟火气。”
古丽雅路过铺子,被香味勾了进来。她看着阿吉笨拙地往胡饼里夹黄瓜丝,笑着说:“我教你个新吃法,夹点波斯的葡萄干,甜咸混着,小石头准爱吃。”
阿吉眼睛一亮,立刻往饼里塞了把葡萄干。正忙活时,小石头举着画册冲进来说:“张阿婆!宫里的御膳房来人了,说要订一百个胡饼,还要……还要阿吉哥哥做的那种,夹羊肉的!”
原来林晚意听说西市有个楼兰少年学做胡饼,特意让人来订,说要给宫里的西域工匠尝尝“家乡的味道,长安的做法”。张阿婆乐得直拍阿吉的背:“好小子,这就做进皇宫里去了!”
阿吉手忙脚乱地和阿木算数量,古丽雅则帮着洗黄瓜、摆葡萄干。张阿婆在一旁指挥:“火要旺,面要软,夹的肉不能太肥,宫里的人吃惯了精细的……”
烤饼的炉膛里,火苗“噼啪”地跳,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阿吉看着胡饼在炉壁上慢慢鼓起,忽然觉得,这炉膛就像长安——不管你是西域的面粉,还是中原的芝麻,扔进来,都能烤出喷香的滋味。
送饼去皇宫时,阿吉特意用古丽雅绣的布巾包了几个。布巾上绣着胡杨林和长安城,针脚歪歪扭扭的,却是古丽雅连夜赶出来的。“让宫里的人看看,”她说,“这饼里裹着两个地方的好。”
傍晚收工,阿吉揣着御膳房给的赏钱,跑去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给张阿婆,一串留给小石头。张阿婆咬着糖葫芦,看着阿吉算账的样子,忽然说:“你爹娘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准得笑。”
阿吉低下头,手里的算盘打得飞快,声音却有点发颤:“我娘说,不管在哪,能靠着自己的手吃饭,就是好孩子。”
夜色渐浓,西市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张阿婆的胡饼铺还在卖最后一炉饼,阿吉帮着收摊,鼻尖沾着点面粉。远处传来波斯商队的欢笑声,近处是小石头在画册上写字的沙沙声,空气里飘着胡饼、香料、糖葫芦的混合气息,浓得化不开。
阿吉摸了摸兜里的赏钱,心里暖烘烘的。他想,等过年的时候,要做一大摞胡饼,一半夹羊肉,一半夹沙枣,送给所有帮过他的人——这长安的烟火,原来早就把他裹进去了,像那炉子里的胡饼,慢慢发了酵,成了离不开的暖。
阿吉在香料铺的账本越记越厚,每一页都写得工工整整。他跟着阿木学记账时,总把“西域香料”写成“家乡的味道”,被阿木笑着圈出来改了三次才记住。
这天对账时,阿吉发现一笔账对不上——波斯商队订的安息香,出库数量比订单多了二两。他急得额头冒汗,翻遍了进货单和出库记录,最后在废纸篓里找到张揉皱的便签,是张阿婆的字迹:“给阿吉娘带的,算我的。”
阿吉捏着便签去找张阿婆,老人正蹲在炉边烤新的芝麻饼,火苗舔着炉壁,把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忽明忽暗。“阿婆,这钱我得给您。”他把二两银子往阿婆手里塞。
张阿婆却推开他的手,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面:“傻孩子,你娘在楼兰种葡萄,我托人带点香料过去,让她腌葡萄时放一点,说不定比往年更甜呢。”她顿了顿,往阿吉手里塞了个刚出炉的芝麻饼,“你记着,账本上的数要清,但人心不能太较真,留三分暖,日子才过得香。”
阿吉捧着芝麻饼回到铺子里,阿木正对着一张西域地图发呆。“看什么呢?”阿吉凑过去。“你看,”阿木指着地图上的楼兰,“波斯商队下个月要去西域,说可以顺路带东西。你要不要给家里捎点长安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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