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慢盖下来。甲板上点起了马灯,昏黄的光在浪尖上晃,像悬在半空的星子。
阿木正帮船工调整帆绳,忽然听见桅杆顶传来喊声:“右前方有雾!”他抬头一看,果然见一团白蒙蒙的雾气正顺着风向飘来,把远处的星光都吞了进去。
“收半帆!”阿里的声音从舵楼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点起‘引航灯’,每隔三刻敲一次铜锣!”
船工们手脚麻利地转动绞盘,帆布缓缓落下一半,船速慢了下来。两个少年捧着盏铁皮灯爬上桅杆,灯芯裹着浸了桐油的棉线,点燃后爆出一串火星,在雾里映出圈橘红色的光晕。
“咚——咚——”铜锣声在雾里荡开,像在跟远处的什么东西打招呼。阿木蹲在甲板上,看着灯影里跳动的人影,忽然发现小石头不见了。
“小石头?”他刚喊了一声,就听见货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钻进去一看,只见小石头正蹲在麻袋堆里,手里举着半截蜡烛,对着个陶罐出神。
“你在这儿干啥?”阿木凑过去,见陶罐里养着只海虾,透明的虾壳在烛光下泛着虹彩。
“白天从渔民那儿换的,”小石头眼睛亮晶晶的,“他说这叫‘雾虾’,雾大的时候会发光。你看——”他吹灭蜡烛,罐子里果然泛起淡淡的蓝光,像装了把碎星星。
正说着,船身忽然轻轻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软东西。阿里在舵楼喊:“雾里有船!是渔船还是商船?”
了望的船工喊:“看不清!没挂灯,也没回应!”
阿木心里一紧,拽着小石头往甲板跑。刚到舱门口,就见古丽雅举着马灯站在雾里,脸色发白:“阿木哥,你看那雾里……是不是有影子?”
雾气像流动的白纱,里面果然晃过几个黑糊糊的轮廓,比他们的船小些,悄没声地跟着,船桨划水的声音轻得像蚊子飞。
“是‘雾盗’吗?”小石头攥紧了陶罐,蓝光从指缝漏出来,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阿里已经操起了船边的铁矛,沉声道:“别慌!雾大的时候他们不敢硬来。阿木,把所有马灯都点上,越多越好!”
船工们七手八脚地搬来灯盏,甲板上瞬间亮如白昼。灯光刺破雾气,照见那几艘小船——原来是些渔民的小舢板,船上的人披着蓑衣,手里举着鱼叉,却不像来抢东西的,反而对着他们的船比划着什么。
“是刚才岛上的渔民!”古丽雅忽然喊,“他们在说‘前面有暗礁’!”她学过些沿海方言,勉强能听懂几个词,“他们举的鱼叉,指的是左前方!”
阿里立刻喊:“左满舵!绕开那个方向!”
船身缓缓转向时,阿木看见渔民们还站在小舢板上,举着鱼叉一动不动,像雾里的路标。直到他们的船驶远了,那些影子才慢慢融进雾气里,只剩铜锣声还在身后荡了好久。
小石头把陶罐举到灯前,雾虾的蓝光混着灯光,在他脸上晃出柔和的光晕:“他们明明可以不管我们的,为啥还要冒着雾来提醒?”
阿木望着雾里渐渐淡去的影子,想起老渔民补网时说的话:“海里的船,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见了险处不喊一声,夜里会睡不着觉的。”他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就像你看见有人踩进泥坑,总得拉一把才安心。”
桅杆上的引航灯还在转,光透过雾气洒在浪上,像铺了条闪闪烁烁的路。阿木忽然觉得,这雾里的灯、雾里的人影,还有手里罐子里的蓝光,都比白天的太阳更让人踏实。
天快亮时,雾气像被谁收进了口袋,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海面上露出个巴掌大的小岛,岛上长满了矮矮的绿树,像块浮在水里的翡翠。
“是‘雾隐岛’!”阿里站在船头,指着岛上的灯塔,“老渔民说过,这岛能避风暴,咱们去歇歇脚。”
船刚泊稳,小石头就抱着他的雾虾罐跳上沙滩,沙子硌得他直跺脚,却笑得咧开嘴:“阿木哥你看!这里的沙子是白的!”
岛上的灯塔是石头砌的,爬满了青藤,守塔人是个瘸腿的老渔民,见他们来,咧开缺牙的嘴笑:“夜里就听见你们的铜锣声了,知道是过路的船。”他拄着拐杖往屋里让,“进来喝碗热粥,雾水重,暖暖身子。”
屋里弥漫着鱼干和艾草的味道,老渔民端出陶罐,盛出热粥,里面掺着海菜和虾干,鲜得人舌尖发麻。“这岛看着小,藏着不少好东西。”他指了指墙角的竹筐,里面装着拳头大的海螺,“响螺壳能做哨子,吹起来能传三里地。”
小石头捧着粥碗,眼睛却盯着竹筐,老渔民看出来,笑着递给他一个:“拿去吧,海边的孩子,哪能没个海螺哨?”
古丽雅蹲在灯塔下捡贝壳,忽然喊:“阿木哥,你看这贝壳上的花纹!像不像你账本上的算珠?”她举起贝壳,上面的螺旋纹整整齐齐,真像阿木记账时画的格子。
阿木走过去,指尖碰了碰贝壳,忽然想起昨夜雾里的渔民:“老丈,昨夜提醒我们暗礁的,是您村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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