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地上那个身形单薄,脊背却挺得像一杆枪的外孙女。
第一次发现。
这只她以为能随意摆弄的金丝雀,不知何时,已长出了满身尖刺,和一副能撕裂一切的利爪。
她不再是那个必须依附贾家才能活下去的孤女。
她手握皇命,身负君恩,背后还站着一个北静王。
她拿捏不住了。
一股寒意,从贾母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最终,所有的怒火与算计,都化作了深深的疲惫。
她无力地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都散了吧。”
她看着黛玉,声音干涩。
“你也起来。园子的事,要紧。”
宝钗是第一个赶到怡红院的。
屋里满地狼藉,宝玉呆坐在床沿,双眼红肿,手里死死攥着那块通灵宝玉,像是攥着自己破碎的心。
“宝哥哥。”
宝钗走过去,声音柔得像春日的水。
她没有惊慌失措地劝阻,只是拿起帕子,一点点,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痕。
“你这又是何苦?”
“林妹妹她,许是一时糊涂。”
宝玉猛地抬头,抓住她的手,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她不是糊涂!她是变了!她心里只有她的工程和银子!她看我,就像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宝钗眼圈也跟着红了,她反手轻轻拍着宝玉的手背,柔声安抚。
“你别这么说林妹妹。她一人撑着那么大的摊子,管着上千号人,心里不知压了多少事。心里苦,话赶话,难免说了些气话,都不是真心的。”
“她有她的难处,咱们该多体谅她才是。”
这番话,何等体贴,何等大度。
表面既安抚了宝玉,又处处为黛玉开脱,实则是将自己的贤良温柔,衬托到了极致。
宝玉听着,心里的愤怒与剧痛,渐渐被一股暖流般的感动所取代。
他看着眼前柔情似水的宝姐姐,再想起方才冷酷如冰的林妹妹,心里那杆天平,在这一刻,发生了剧烈的,不可逆转的倾斜。
另一边,黛玉从荣庆堂出来,面色平静。
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不过是喝了一杯茶。
她没有回房,甚至没有停下喝一口水。
径直去了大观园工地。
“来人!”
她的声音,在寒风中冷静而锐利。
“召集所有工匠管事,立刻开会!”
半刻钟后,工棚内灯火通明。
黛玉站在巨大的图纸前,对着一众工匠头子,扔下了惊雷般的消息。
“项目进入第二阶段。”
“从今日起,采买大宗名贵木料与奇石。”
“张师傅,即刻联系江南木材行,我要最好的金丝楠木。”
“李师傅,你亲自带人去太湖,我要最好的青皮石,有多少,要多少!”
“钱,从项目处公账走!若是不够,我拿私房贴补!”
她彻底无视了府里那些能杀人的流言,也无视了怡红院那个为她要死要活的男人。
她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都灌注进了这座名为“大观园”的宏伟建筑之中。
那股子决绝的姿态,让所有旁观者,都从心底感到一阵战栗。
这位林姑娘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夜深。
潇湘馆的灯火,比荣国府任何一处都亮。
黛玉仍在灯下,核对一笔刚从扬州运来的物料账目。
算盘珠子在她指下跳跃,发出一连串清脆利落的声响。
紫鹃端着一碗燕窝粥,站在旁边,看了许久。
看着自家姑娘瘦削的侧脸,和眼下那抹无法掩饰的青影,她终于没忍住,泪水无声地滑落。
“姑娘……”
她声音哽咽。
“您把话说得那般绝,把宝二爷的心都伤透了,您这样做,真的不后悔吗?”
黛玉拨动算盘的手,停了一瞬。
她没有抬头。
目光依旧落在账本上那些冰冷的墨迹上,声音淡得像窗外的月光。
“后悔?”
“后悔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她拿起笔,在账本的末尾,重重地画下一个清晰的对勾。
“它换不来银子。”
“也换不来命。”
“紫鹃,”她轻声说,“我没有时间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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