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那扇象征着禁锢与惩罚的佛堂大门,在沈昭昭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了宫宴的惊心动魄与血腥余韵。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檀香与陈旧的灰尘气息,冰冷刺骨,远比听雨轩更甚。
佛堂不大,正中供奉着一尊蒙尘的观音像,眼神悲悯却又带着一丝木然的疏离。像前一张破旧的蒲团,一方矮几,几上放着厚厚一摞空白的《往生咒》经文和劣质的笔墨——这便是她未来百日“祈福”的全部家当。角落里堆着几床薄被,冰冷硬实,显然是仓促扔进来的。
没有炭火,没有热水,甚至没有一盏油灯。只有佛龛前两盏微弱摇曳的长明灯豆火,勉强驱散着浓稠的黑暗,投下幢幢鬼影。
宫宴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尚未褪去,丽嫔周玉蝶曾是王府歌姬的惊天秘密如同冰锥,反复刺穿着沈昭昭的神经。血鹞卫冷酷抓人的画面、皇帝那玩味审视的眼神、丽嫔昏死前怨毒的“她肩……”……所有画面在脑中疯狂翻涌。这佛堂,不是庇护所,而是另一座更冰冷、更危险的囚笼!
“吱呀——”佛堂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周妈妈那张刻板的脸出现在昏暗中,身后跟着两个捧着东西的粗使婆子。
“二小姐,夫人吩咐了,”周妈妈的声音比佛堂的空气更冷,“您在此静心思过,抄经祈福,需心无旁骛。一应饮食起居,皆按佛门清规。这些是您的被褥和今日的斋饭。”她使了个眼色,婆子将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和一碟冰冷的、只有几根咸菜和两个硬邦邦窝头的粗瓷碗放在地上。
“至于灯烛炭火……”周妈妈嘴角扯出一丝讥诮,“佛前长明灯已足矣,心诚则灵,无需外物干扰清净。若实在冷得抄不了经……”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昭昭单薄的旧衣,“多磕几个头,心自然就热了。”
刻骨的刁难!柳夫人这是要将她在宫宴上受的惊吓和丽嫔倒台的怨气,加倍发泄在她身上!想用饥寒和黑暗摧毁她的意志!
沈昭昭低垂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微微屈膝:“谢母亲恩典,谢周妈妈费心。女儿定当虔心抄经,不负母亲期望。”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接受的是莫大的恩赐。
周妈妈见她如此“逆来顺受”,眼中闪过一丝无趣和鄙夷,冷哼一声,带着婆子转身离开。沉重的木门再次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死寂重新笼罩。
沈昭昭走到那碟冰冷的“斋饭”前,拿起一个硬得像石头的窝头,指尖用力,窝头纹丝不动。她冷笑一声,没有尝试去吃。柳夫人想用这种手段折磨她?未免太小看她了。在听雨轩那些年,比这更难熬的日子,她也熬过来了。
她走到那堆薄被前,只拿起一床,抖落上面的灰尘,裹在身上。寒意依旧刺骨,但聊胜于无。
当务之急,是光!没有光,她无法抄经,更无法做任何事!她看向佛龛前那两盏长明灯。灯油很少,火苗微弱,显然是新换的,只够勉强维持佛像前的“体面”,根本不足以照明抄经。
沈昭昭的目光在佛堂内逡巡。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墙角堆着一些废弃的经幡布幔,早已褪色破败。她走过去,小心地撕下几条相对干燥的布条。然后,她走到长明灯前,伸出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盏灯的灯芯,轻轻捻出了一点。
捻出的灯芯带着一点火星和灯油,落在她准备好的布条上。布条遇火,瞬间燃起一小簇橘黄色的火焰!
沈昭昭迅速将燃烧的布条靠近另一盏长明灯的灯芯。嗤啦一声,那盏灯的灯芯被引燃,火苗猛地蹿高了一小截!她立刻将燃烧的布条移到墙角安全处,看着它燃尽熄灭。
现在,两盏长明灯的火苗都明亮了些许,虽然依旧微弱,但勉强能照亮矮几上的经文和笔墨了。
解决了暂时的照明,沈昭昭坐到冰冷的蒲团上,铺开经文,拿起笔。她没有立刻抄写,而是闭上了眼睛。
丽嫔周玉蝶……王府歌姬……
她认得胎记!她认出了自己!
她是如何从十五年前的屠杀中逃生的?是背叛?是侥幸?
血鹞卫抓她,是皇帝授意?还是血鹞卫自主行动?他们知道多少?
皇帝那玩味的眼神……他是否也有所怀疑?
无数疑问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思绪。林嬷嬷的情报渠道有限,仅凭洗衣房,难以触及这些核心机密。她需要更直接、更强大的力量!需要能自保,更能反击的武器!
她的手下意识摸向袖中那支藏毒的银簪,以及贴身佩戴的香囊毒囊。麻痹粉……太弱了!面对血鹞卫那样的存在,这点伎俩无异于螳臂当车!
生母留下的那几页关于南疆奇毒的残破记载,再次浮现在脑海。那些晦涩的名称、诡异的配伍、触目惊心的效果描述……以前她只觉悚然,如今却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指路磷火!
她需要药材!剧毒的药材!需要时间!需要……一个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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