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渊回信更短,只有六字:“带够槟榔,抵账。”
筹备茶墨会,第一道难题来自礼部。
老侍郎指着章程吼声如雷:“用漕船运茶席?成何体统!自古雅集皆在园囿厅堂,何曾有过这般荒唐主意!”
赵令渊淡定展开一幅汴河全景图纸:“侍郎请看,汴河贯城,若以十艘漕船连为浮台,宾客沿河观赏,茶席随波轻晃,书画映水成趣——岂非活版《清明上河图》?”
见老侍郎仍欲反驳,他又轻飘飘补一句:“官家已准了。”
老侍郎顿时噎住,面红耳赤,再不多言。
第二道麻烦是茶具。钧窑主事哭丧着脸:“三百套雨过天青盏?杀了我也烧不出!这等珍品,三年也难凑齐半数!”
赵令渊也不多言,当夜便钻入窑厂,与工匠同食同宿三日夜。第四日晨,他捧出一批“瑕疵品”——盏壁皆带天然冰裂纹,本应废弃,却被他巧手改制,反似有意为之,别具风骨。
“此乃‘碎玉盏’。”他信口胡诌,面不改色,“苏东坡有云:冰裂纹里见乾坤。正是此理。”
谁知这批碎玉盏竟一炮而红,订单顷刻排到三年后,钧窑主事喜得连连作揖。
茶墨会前夜,赵令渊独坐汴河畔,河灯点点如星。他手中放的灯形制奇特,竟如茶盏,载着诗句顺流而下,明明灭灭。
兰澈寻来时,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她轻问:“给故人?”
“给千年后的人。”赵令渊笑笑,又放一盏,“你说若后人从河底挖出这些灯,会不会以为宋人整天不干正事,只顾着吃茶作诗?”
兰澈挑眉:“难道不是?”
两人相视,笑作一团。
忽有清越琴声自远处画舫传来,歌女嗓音婉转,唱的正是赵令渊日前所作《鹧鸪天》: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兰澈轻声:“这词……哀婉沧桑,不像你平日所作。”
“偷的。”赵令渊望月一笑,“偷一千年后的。”
茶墨会当日,汴河两岸万人空巷。十艘漕船披红挂彩,相连如浮岛,茶席延展如长卷。书画大家挥毫泼墨,茶师击拂生花,丝竹声声绕梁不绝。
赵令渊却躲在最大一艘船的船尾,守着个小泥炉煮火锅,红汤翻滚,香气扑鼻。
“这叫‘茶汤涮’。”他招呼忙得晕头转向的伙计们,“普洱锅底,清热去火,涮羊肉绝配。”
忽听号角长鸣,黄盖仪仗迤逦而来。
官家御驾亲临!
众人跪迎中,赵令渊默默藏起火锅,掏出备好的“简装版”——茶饼配羊肉串,好歹沾个“茶”字。
谁知官家竟径直走来,拈起一串细细端详:“此物甚妙。”
咀嚼片刻却微微蹙眉:“肉柴了些。”
赵令渊脱口:“火候没控好,下次用红外线……”急改口,“用洪崖洞的古法烤制。”
官家闻言大笑,指着他道:“朕看你这般机变,才真像是洪崖洞下来的仙人!”
盛会高潮起于压轴戏。赵令渊与书画大家米芾合作——米芾以发蘸墨,狂草疾书,状若疯癫;赵令渊同步点茶,茶筅飞旋,如影随形。
墨迹淋漓处,茶沫竟随字迹起伏变幻,最终凝成《蜀素帖》全文,字字清晰,气韵生动!
米芾掷笔长啸,泪流满面:“此后不复书矣!”
官家击节赞叹,当场赐名“茶帖”,命珍藏内府。
一片欢腾中,忽有辽使排众而出,声如洪钟:“宋茶虽妙,可知我大辽‘雪茶’?”呈上的茶砖漆黑如铁,煮后却异香扑鼻,汤色如金。
赵令渊品罢,眉梢微挑:“确是妙品——可惜采早了半月,霜气未透,寒香欠了三分层次。”
辽使陡然变色:“你如何得知?”
“舌苔告诉我的。”赵令渊轻笑,放下茶盏,“而且这茶……本产自福建武夷吧?不过换了辽人制茶工艺罢了。”
他忽然趋近一步,用流利的契丹语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辽使顿时汗如雨下,如见鬼魅,仓惶退下,连茶具都忘了取。
官家好奇:“卿所言何意?”
赵令渊躬身:“臣言,您家闽南话,说得挺标准。”
是夜,张怀民密奏:“辽使确为汉奸,已擒获。其人与三钱局余孽勾结,欲借茶墨会生事。”
官家把玩着那幅珍贵的“茶帖”,若有所思:“赵令渊今日所用,真是茶道?”
“是人心。”张怀民深揖,“他以茶观心,故能洞悉万物虚实。”
“包括朕的心?”
“尤其陛下之心。”
君臣相视,一笑淡然。
而此时赵令渊却在对月独酌。今日他所用技法,不过是现代咖啡拉花原理加磁悬浮小把戏,唬唬古人足矣。但真正震慑辽使的,是那句从《辽史·杂记》中背来的契丹谚语,直指其出身可疑。
“作弊的感觉……”他举杯对月,轻笑,“还挺爽。”
墙头忽传来兰澈清亮声音:“爽够了?下来收拾残局!”
只见前院贺礼堆积如山——最醒目的是当中一口巨缸,需两人合抱,缸口贴封条:“洞庭君山贡茶,三年陈”。
赵令渊敲缸一听,脸色骤变,急拉兰澈退后:“小心!”
缸盖自内而开,竟爬出个面色青白、气息奄奄的人!
那人颤巍巍递上一卷血书,字迹模糊:
“茶祖陆羽墓被盗……《茶经》真迹现世……江湖惊变……”
言迄,气绝而亡。
血书末尾,赫然画着三枚铜钱,皆裂为两半——正是三钱局覆灭后,余孽所用的标记。
赵令渊仰天长叹,月光洒落一身:“我就知道……这闲人,终究是闲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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